回宣室殿的路上,霍光堅持讓安世驂乘。安世不敢違拗,病已一看是安世,就放松下來道:“張將軍,有勞了?!?br/> 安世笑道:“陛下哪里話,當臣子的哪有敢言苦的。還請陛下不要計較以前老臣的不周。上次還拍了您的龍肩?!?br/> 病已聽了,覺得非常體己,道:“以前多虧你關(guān)照了,我感激還來不及?!?br/> 安世笑道:“陛下以后可要自稱“朕”了,您繼承的可是泱泱大漢的天下,從今以后,您就是帝王,而不再是‘我’。”
病已道:“你說的對,不過,按老百姓的叫法,我應該喊你祖父呢,哪有孩子在長輩面前無禮的?!?br/> 安世大為感動:“陛下,您千萬別折煞老臣,君臣之禮不可僭越,不過您這份心實在是令老臣感動。”
病已道:“這也不是僭越,只是這滿朝之人,我舉目都不識,你是我張爺爺?shù)男值?,我自然親近了?!?br/> 安世道:“說到兄長,這幾日實在太忙了,今晚我一定要去看看,告訴他這個消息。”
病已道:“我什么時候能出去?我想把爺爺和平君都接過來呢?!?br/> 安世低聲道:“我兄長他們先不要接過來,我自會安排好,小皇子他們倒要盡快接進宮來。您現(xiàn)在要做的是親近、重賞有功之臣,千萬不能讓他們寒了心。老臣不是在為自己請求,老臣什么也不要,您本身就聰慧過人,一定能懂老臣的意思?!?br/> 病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放心,誰的都不會少。”
兩人就這樣交談了幾句,轉(zhuǎn)眼就到了宣室殿。病已又坐上大位,這一刻,他終于覺得腳下踏實了許多,目光所及之處,眾人皆俯首帖耳,世間種種事務,皆能遙聞悉知,天下無數(shù)蒼生,俱由他掌握命運,這,就是天子。
而這一刻,病已最迫不及待的,是想把平君和奭兒接來,看看這人間最隆盛繁華之所在,并讓平君成為皇后,再告訴岳父母、外曾祖母、張爺爺、彭祖他們,讓他們共享這榮華富貴。
大漢,我來了!
一時之間,天下盡知,孝武皇帝的曾孫劉病已入主未央宮,長安城中許多人奔走相告,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歡欣雀躍,他們當中很多人都記得劉據(jù)的仁慈寬厚、溫和謹慎。湖縣的歸來望思臺也被打掃的干干凈凈,香燭裊裊之下有人燒了許多紙錢。
劉賀已不怎么能行動,便叫彭祖安排車子送廣漢到平君處候著天子旨意。廣漢跪哭道:“你這個樣子,我怎么忍心離開?!?br/> 劉賀道:“許公,你現(xiàn)在可是當今天子岳父,怎可向我下跪,快去吧,你放心,我太了解病已了,他不會不管我的?!?br/> 老伙計們紛紛過來道賀,有人道:“許公,我早就說你找了個乘龍快婿,如今看,那不是乘龍,而就是真龍,你真是洪福齊天?!?br/> 廣漢癡癡的笑著,并不答話,多年來,他對官場已經(jīng)看得透透的,對霍光更是有所了解,他不僅沒有多少高興,反而覺得憂心忡忡,病已心善,能應付得了霍光和那一幫老家伙嗎?
平君母親聞訊,家里門也沒來得及鎖就趕到平君這。過了兩日也不見有人來接,便唉聲嘆氣道:“本來是棵草,后來變成寶,可是現(xiàn)在呢,根本不要你們娘倆了!”
廣漢吼道:“外面這么多人,休得胡說八道,病已絕對不是這種人,再胡說小心我割了你的舌頭?!?br/> 平君母撒潑道:“什么人什么人,就你了解了,人家現(xiàn)在是皇上,我們不過就是窮老百姓,你還是個沒用的閹貨,誰敢認你做外舅?!?br/> 眼看二人就要打起來,外面突然傳來陣陣鑼鼓聲,又有軍士列隊之聲。平君喜極而泣,抱著奭兒道:“肯定是爹爹來接你了?!边@兩日的陰霾和憂慮一掃而光。
小木門吱吱呀呀的開了,果然是病已回來了,只見他穿著去時的衣服,叫眾人在外面等著,關(guān)了門獨自進來了。平君見了,不知該怎么是好,抱著孩子哭道:“我還以為你不要我們娘倆了?!睆V漢忙拉著許母就要跪下。
病已一把抓住他們道:“哪有父母給兒子下跪的。”說罷,跪下道:“應該是孩兒感謝二老這么些年來對我和君兒的照顧?!?br/> 廣漢道:“好孩子,快快起來進屋說話吧,你現(xiàn)在可是皇上,莫叫人笑話了去。”
幾人有說有笑進了屋,平君道:“我覺得我要死了,我打過皇帝,罵過皇帝,還叫皇帝做飯、洗尿布、織布,這是不是要殺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