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曲高和寡
“在下孫明，見過楚國靈童王公子?！?br/>
王禪一聽，只得拱身回禮。
孫武一共三子，這是其二子孫明，深得其父真?zhèn)?，可對王禪如此禮遇，王禪竟然有些受寵若驚。
“孫公子見笑了，小子王禪，只是一個年少輕狂之人，不敢再稱靈童?！?br/>
王禪一語說完，此時施子已步入主桌與勝玉公子同坐。
而大家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施子身上。
今夜施子更是大放異彩。
今天她穿著一身大紅的裙袍，外披著一件粉色的紗衣，而頭上兩側(cè)扎了兩個高髻，挽成流月之形，中間斜插著一朵淡黃色的牡丹花，長發(fā)如瀑，透著一身幽香。
笑臉如春，深瞳似水，眉放異彩，氣息若蘭。
櫻桃小嘴，丹朱紅唇，輕輕蠕動，宛若這黃昏之下含露的海棠，十分嬌嫩無比。
“今夜有幸在吾府為施子姑娘舉行賞月晚宴，實(shí)是小生榮幸，下面就有請施子姑娘為大家說一說?！?br/>
公子山雖不是主請之人，可這宅院卻是他的，所以說話也是眉飛色舞，十分爽快。
大家對公子山之語，并不在意，而是靜靜等著施子發(fā)話。
施子向公子山微微頷首，再從公子波開始，溫柔的巡視一番，目光之中秋水漣漣，讓人觀之心動。
只是可惜王禪雖然心動，也是不敢亂動心思，施子身上如此神秘，讓人不敢親近。
更要命的是，只要王禪心里稍有異動，就會感覺到一雙異樣的目光，那就是化蝶總在那一瞬間感應(yīng)得到，如同兩人于此有同心感應(yīng)一樣。
王禪十分尷尬還是露出一絲笑，回應(yīng)施子的巡視目光。
“小女能邀此時吳都勝名公子一起來此山雅別院賞月，是小女的恩寵，小女在此一并謝過。此時天色近黃昏，彩霞依戀，想來大家也有些餓了，我為大家親做了幾色點(diǎn)心，還望大家先品嘗品嘗?！?br/>
施子說完，此時已有侍女一一為各桌奉上點(diǎn)心。
剛才桌上已有一些時令水果，與茶水，現(xiàn)在再上點(diǎn)心，到是十分體貼，也顯得施子為人更加與眾不同。
普通大富之家設(shè)宴，莫不是大魚大肉，山珍海味，杯盞滿桌。
可施子設(shè)宴待客卻是清茶水果，幾色點(diǎn)心，完全沒有一點(diǎn)煙火之氣，倒是透著一股股仙氣。
王禪剛才心里也是一愣，這幾日忙于事務(wù)，雖然自負(fù)能卜會卦，可竟然連日子都過得不知所已了。
今天是滿月前日，七月十四。
這是一個特殊的日子，在上古民間就有七月半祭祖習(xí)俗，核心之意則是敬祖而盡孝。
而七在易經(jīng)之中卻也是一個奇數(shù)，也稱陽數(shù)，也叫天數(shù)。
有“反復(fù)其道，七日來復(fù)，天行也?！敝f。
意思就是天地之間陽氣滅絕之時，經(jīng)過七天，亦或七次變化，就又開始復(fù)生。
這是天地運(yùn)行之道，陰陽消長遁環(huán)之理。
也就是易理之中八卦六卜，自天風(fēng)姤卦，自下而上，每一卜由陽轉(zhuǎn)陰，直至天山遯卦，其次為天地否卦，風(fēng)地觀卦，山地剝卦，到全陰坤卦，共六卜變化，計六卦，至七之時，又回到天風(fēng)姤卦，所以七是一個來復(fù)之?dāng)?shù)。
由一陰變?nèi)帲僖魂杹韽?fù)，共七數(shù)。
而今天卻是七月雙七之日，所以也可稱為三七之節(jié)。
而對于世事萬物來說，天上有七星，人有七情、色有七色、樂有七音，詩有七律，體有七竅，算一個小的復(fù)陽。
王禪面帶微笑，知道為何施子只擺茶點(diǎn)水果，該是意有所指，祭祖敬神。
那么施子的先祖又是何人，這對于王禪來說可能扯得遠(yuǎn)了。
但有一點(diǎn)可以肯定，那就是施子必有亡父或母，所以才會選在今天。
可賞月又是何意，此時王禪邊品嘗著施子的點(diǎn)心，卻一直在思索著問題，一言不發(fā)。
卻不像其它公子，品著施子的點(diǎn)心，搖頭恍腦，對著施子大加贊賞。
“禪公子今日為何一言不發(fā)，難道是覺得施子姑娘親手做的點(diǎn)心不適口味？”
主桌之上的公子山一臉譏笑，對王禪一直不甚看中，如此一說到讓大家都看著王禪。
剛才大家除了手中的點(diǎn)心之外，眼睛卻都盯著施子姑娘。
而此時王禪才看著施子悠悠一笑道：“難道品嘗施子姐姐親自所做點(diǎn)心，小子已吃得有些忘乎所以，忘乎所以，只是小了年歲尚小，年歲尚小，不懂其中風(fēng)味，不懂其中風(fēng)味而已，謝謝施子姐姐?！?br/>
王禪并不看公子山，而只是看著施子，也不給公子山任何面子。
而且他的話聽似有些結(jié)巴，卻道出二個意思。
其一對王禪而言能吃到如此精致的江南點(diǎn)心，實(shí)在是一種榮幸，已忘乎所以。
其二年歲尚小，是一種自嘲有說話。
而對于年歲來說，怕也只有風(fēng)月之情讓王禪有年齡之限，若論其它，王禪必然高出在座許多人。
其三，不懂其中風(fēng)味，又再次連說兩遍，主要說明施子的點(diǎn)心，非味之味，還有其它韻味，所以王禪裝作不懂。
可此話一講，不僅是不懂，反而比其它人更勝一籌，是懂得太多。
“禪公子品得入味，品得入味，可你知道施子姑娘的點(diǎn)心中有什么嗎？”
公子山依然不依不舍追問著王禪，意圖就是想讓王禪出丑。
因?yàn)樗麖氖┳涌赐醵U的眼光之中可以看到一種異樣，所以他認(rèn)為施子對王禪要優(yōu)待一些。
兼之剛才眾人先到，卻在等的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靈童，而他卻貴為吳王二公子。
“禪公子生在北方，對江南產(chǎn)物并不熟悉，若二哥不明白，那不若三弟為你解答如何？”
公子夫差坐在右側(cè)首座，正與前面的公子山相隔，此時竟然為王禪解圍。
“不錯，二公子，禪公子年歲尚小，又初來吳都，對江南定然不了解，就好比我去北方一樣，對北方物產(chǎn)也不甚懂，但禪公子能解施子姑娘點(diǎn)心之味，這已十分難得，至于做法料理，就不必強(qiáng)求了?！?br/>
孫明是孫武二公子，與其它幾位公子也是十分相熟。
此時公子夫差為王禪出頭，他當(dāng)然要為公子夫差殿后了。
“施子所做點(diǎn)心，內(nèi)有五仁，分別是杏仁、桃仁、橄欖仁、芝麻仁、葵花仁。
另加入玫瑰花露、丁香花露，荷花花露、水仙花露、菊花花露，最后才是牡丹花露。
算起來該是五仁而六味，不知施子姐姐可是如此？
小子初來江南，只是在書中看過，卻還是第一次品。
所以夫差公子好意與孫明公子好意，小子心領(lǐng)，卻還是想印證一下，還望見諒?！?br/>
王禪一口氣說完，并不看施子，反而是對著夫差與孫明微微點(diǎn)頭，以表謝意。
公子山此時有些下不了臺了，他根本就吃不出如此多的果仁，更不會在意這六種花香之味，于他這種公子哥來說，只有一個字，人美點(diǎn)心香。
大家聽了，也不得不贊嘆王禪學(xué)識之博。
大家又再盯著施子，想從他口中聽到否定之語，畢竟他們誰也沒有吃出如此多味來。
“禪公子不愧楚國靈童，只在短短之間就品出如此多味，實(shí)讓小女佩服。
此五仁與六味經(jīng)小女采浸多日，實(shí)已混雜，很難分清。
而且小女選取皆是這六種花中十分淡然之味，怕是采花之蜜蜂也不能分清。
可禪公子卻一味不漏，真是讓人難解?！?br/>
施子并不肯定，但卻把點(diǎn)心的做法與用材說出，自然更增加了對王禪的贊嘆。
可說到最后，卻把王禪與采花蜜蜂相比，讓王禪有些害羞，都不知道如何面對同樣品出此味的化蝶。
因?yàn)樵谕醵U回復(fù)的時候，化蝶一直在點(diǎn)頭認(rèn)可，而其它人則只是聽了十分茫然。
公子山此時有一種“偷雞不成，反撒一把米的感覺?！?br/>
臉通紅難看，恨恨的看了王禪兩眼。
“聽聞大公子喜好樂律，今日小女宴客，就由小女為眾位公子演奏一曲，不知大公子可否不吝賜教？”
施子的話也是讓人難與明白，演奏一曲當(dāng)然是為所有人了，卻特意提公子波喜好樂律，卻不提公子山。
而公子山賢名在外，號稱棋琴書畫樣樣精通，如此表明公子波身份，卻是讓人難與理解。
可施子一說完，大家都鼓起掌來。
“能聽施子姑娘一曲，該是在座公子們的榮幸，在下雖略懂音律，卻不敢輕言指教，到是二弟對音律常有研究，我看還是由二弟來品其中之韻吧。”
公子波在前幾日比試之時受公子夫并巨闕劍所斬，但巨闕劍并不鋒利，只是力度稍大，他的劍傷于肩頰，只刺入不足一寸，夫差就順勢滑下。
所以此時包扎在內(nèi)，實(shí)也與常人無區(qū)別。
剛才施子有意推崇于他，可他卻也識實(shí)機(jī)的再次把這彩頭拋給公子山，可見其見識也并非粗淺。
他也知道以施子之能，就如同剛才做的點(diǎn)心一樣，看似普通，卻內(nèi)藏玄機(jī)，弄不好揚(yáng)名不成，反而會出丑。
但公子山此時卻十分自負(fù)，一伸手道：“有勞施子姑娘?！?br/>
話一說完，身后就有人在中間擺上了琴臺，臺中置著一副古琴。
十樸沉舊，十分端正。
此時月光初現(xiàn)，琴弦之上，閃著淡淡的青光，可見其弦必非普通之弦。
施子軀身撫琴，琴聲悠然響起，頓時月空之下，萬簌寂靜，就連花院中的蟲鳴都停了下來，不敢發(fā)聲。
只余那小溪水輕脆的流淌聲和著這琴聲，悠柔的在月空之中飄蕩。
而王禪在那一刻也同時進(jìn)入禪定狀態(tài)，整個人若進(jìn)入虛空一般，耳中只有這琴聲和樂，真是曲高和寡，知音難覓。
玉指輕撫，珠落月盤，此時的月兒，正如一塊白脂之玉，半懸于空，凝光四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