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說話算話,在臨出發(fā)的時候,果然主動叫上了他們。
池芯反射性又想從窗戶下去,被姜從筠一把抓住。
“想什么呢。”姜從筠敲敲池芯的腦殼,“翻窗翻習慣啦?”
池芯吐吐舌頭。
她出了門,正看到老刁在指揮著人,把一個又大又沉的東西運進電梯。
那東西蓋著黑色的幕布,方方正正的棱角和電梯相撞,發(fā)出叮咣的聲音。
“小心一點!”老刁怒斥他們。
然而這提醒晚了一步,先前還安靜的幕布下傳出一陣窸窣聲,隨著一聲巨響,似乎有什么重重地撞上了墻。
“嗙——”
搬著它的幾個男人一驚,紛紛脫手將之扔到了地上。
野獸般的嘶吼傳出幕布,它整個被沖擊得哐哐作響。
池芯瞇起眼,輕聲問旁邊的人:“那是個籠子,對不對?”
經(jīng)歷過前龍騰基地里的一些事,她現(xiàn)在對用籠子裝人特別敏感,一看到這種情形,即使知道里面可能是某種野獸,但還是不可避免地產生一絲膈應。
“也許是?!本靶薨滓草p聲回答,“池芯,我們無法救下所有受到不公的生命,你控制住?!?br/>
池芯站在原地,望著老刁罵罵咧咧地讓人把籠子重新搬起來,半晌沒動。
直到下一波電梯上來,他們才走進去,密閉的空間里有一種化學藥劑的味道。
五輛同一規(guī)制的越野車在賓館門口依次排開,老刁在將之前的籠子捆在一輛車的頂端,林老板面容平靜地站在一旁,看到幾人出來,眼里上過一絲異色。
“這幾天沒有亂跑吧?”他淡淡地問。
池芯擺出最無辜的表情,和其他人一起搖頭。
“那就好?!绷掷习逭f,“現(xiàn)在的動物不安全了,尤其在戈壁灘上,還是小心為妙。”
“多謝林老板提醒?!庇粝逍ξ卣f,“我們幾個膽子小,就靠林老板混了,您說不讓出去,我們哪敢啊?!?br/>
池芯倒是因為這句話,想到現(xiàn)在不知道會變異成什么樣的動物。
她輕輕拉拉景修白的衣角,“這里以前都有些什么生物?”
景修白:“各種毒蟲。”
池芯的臉不易察覺地僵了一下。
蟲……子?
他們的機車在來時承諾給巴勒托作為報酬,但是巴勒托后來哪里還敢收,機車就那么停在了賓館門口。
當郁襄要去推時,林老板開口,“此行你們和我一起走,騎車反而會慢,我分你們一輛車,大家加快速度吧。”
他說得看似在理,卻壓下了他們唯一的交通工具。
在茫茫的戈壁灘上,連個車都沒有的話,會有什么下場不言而喻。
景修白面色絲毫不變:“太感謝林老板了?!?br/>
林老板擺擺手,臉色倏然一白,忙掏出一方雪白的絹帕,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放下手之后,他的臉愈加蒼白如紙。
任誰都能看出,他的身體絕對出了問題。
林老板坐上最前面的一輛車,池芯根據(jù)指引,也坐上了其中一輛,景修白緊隨其后,當姜從筠也想跟上去時,跟在旁邊的高大手下冷冷地伸手將她攔住。
“老板吩咐,請四位分兩輛車坐?!?br/>
姜從筠看著車里的池芯:“qaq”
池芯對她笑笑,做出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那從筠要好好照顧郁襄喔?!?br/>
在郁襄的臉色中,姜從筠無奈地看了他一眼,充滿了迫不得已的不情愿。
池芯看著他們上了后面的車,回頭和景修白對視一眼。
“被分開了?!彼裏o聲地用唇語說。
景修白微小地點了下頭:“保持警惕?!?br/>
不用他提醒,池芯已經(jīng)如一只渾身炸起毛來的小獸。她面上不顯,實則提防地望著前排兩個“保護”他們的人。
車隊就在這種些微詭異的氣氛中動身。
古城的身影逐漸在身后遠去,回到蒼茫無垠的戈壁灘上,越野車些許的顛簸中,池芯清晰地看到,景修白臉上竟然有些欣慰的表情。
她忍了忍,別過頭去面向車窗,悶悶地笑。
也不知道景修白看沒看見。
按照老刁的說法,在沒有飛機的情況下,從烏姆爾到達市場,大概需要三天左右的車程。
池芯一直盯著窗外一成不變的景色,眼睛漸漸有些疲憊,她闔上眼抵在車窗上,放任意識迷蒙一會兒。
她并不擔心身邊的情況,不說有景修白在,無論有任何危機突然發(fā)生,她相信自己能夠及時做出反應。
在夢里,青膚紅唇的少年久違地出現(xiàn)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婁辰?”池芯猶豫地喚了一聲。
少年沒有回答,他只是靜靜地望著她,突然,他的眼白變得血一樣鮮紅,濃烈的悲愴和恨意從他身上散發(fā)出來,猶如惡蛇,狠狠地纏繞在她的脖頸上。
前所未有的窒息感傳來,池芯下意識地伸手去抓脖子,婁辰怨鬼般的聲音飄渺起伏,傳入她的耳中。
“你還是到這里來了?!?br/>
“你和我一樣,都從深淵地獄里爬出,為什么要反手撕開那層布,讓我再看到那些惡心的真相?!?br/>
“池芯,你真當自己是救世主么?你從惡魔那里獲得能力,卻想要反手弒神?你錯了,你錯了,錯了,錯了……”
無限循環(huán)的“錯了”在池芯腦中嗡嗡地回蕩,她被氣得夠嗆,只想立馬抓住這個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死小孩,把他狂揍一頓。
“我錯你**!”
池芯實在忍不住,在脖頸的纏繞感中,奮力爆出了第一句粗口。
神奇的是,當這句話罵完,池芯感到脖頸上的力道頓了一下,隨即漸漸消失了。
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越野車在不平地面上行駛的晃動感從身下傳來,池芯知道自己回到了現(xiàn)實世界。
因為夢里的不爽景象,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身在何處,冷著臉坐直身子,活動了一下脖頸和手腕。
清晰的骨骼咔嚓聲。
前面的兩個男人同時抬眼望向車內后視鏡,在那里,他們對上了池芯面無表情的臉。
她還極有架勢地掰著手腕和脖頸,一股氣勢從她身上彌漫出來,就是個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練家子。
池芯:……
對著鏡子里兩人奇怪的眼神,池芯一秒軟下,就勢抱著脖子,果斷地扭身看向景修白。
她故作嬌聲:“景……師哥,人家的脖子睡覺扭到了啦。”
景修白:……
這掉了一地的,也分不清都是誰的雞皮疙瘩。
然而當著其他人的面,景修白只好僵硬地伸出手,放到池芯細膩的脖頸后,輕輕揉了一下,就如同被燙到一樣,飛速地縮了回去。
池芯:?
行吧,知道你心里只有女主了。
池芯撇撇嘴,不以為意地撇過頭,因此沒看到,景修白刻意背對著她的臉上,從二更到脖頸統(tǒng)統(tǒng)都紅了個遍。
前排的兩人互相看看,訕訕地繼續(xù)看向前方。
池芯望著窗外起伏的戈壁線,眸光幽深。
婁辰的反對,反而愈加讓她堅定了前往市場的心。
無論她即將面對什么,這勢必讓他們距離幕后這群人的陰謀更進一步。
沒什么好怕的。她告訴自己。
難道想一輩子活在隨時有死亡籠罩的陰影中嗎?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存在無論對任何勢力來說,都是一個顯眼的靶子,與其時刻膽戰(zhàn)心驚,提防著不知會從何處冒出來的暗箭,倒不如拼上這一把,換來往后的高枕無憂。
原本些許的猶豫倏然堅定下來。
她想起了什么,正想拍拍景修白,忽然間,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從心頭浮現(xiàn),如同一根針扎破了一個氣球,她的攻擊系統(tǒng)被“啪”地點燃。
有東西。
但是什么?
池芯迅速從兩旁的車窗外望出去,遙遠的天際一覽無余,看不到任何危險的征兆。
不對,一定有什么過來了,她的感覺從沒騙過她。
池芯的身形繃得筆直,如一根蓄勢待發(fā)的箭。
她不動聲色地拍了拍景修白的腿,提醒他注意防御。
不知從何而來的危機令她十分警惕,她緊繃到全身的肌肉都在震顫,令景修白輕而易舉意會到了她的意思。
整個車隊都無知無覺,繼續(xù)平穩(wěn)地向前行駛。
在極致的緊張中,池芯靈臺猛然一清,瞳孔倏地縮小。
不對!
如果不是在周圍,那只可能是……天上!
“啊——啊——”
尖銳的嘶鳴聲響遏行云。
池芯反射性地去拉車門,在反應過來上了鎖,懊惱地抬起腿,想要將它踹開。
就是這一瞬的時間差!
“刺啦——”
銳器狠狠刮過金屬的尖利聲響,池芯反射性地一把撲住景修白,壓著他往座椅下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