奢延。
眼瞅著天氣越來越好,王頤的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他原以為白狄應該會知難而退,可沒想到這次白狄人發(fā)了狠,竟然真的不顧死活,硬攻奢延。
數月血戰(zhàn),酆軍和白狄雙方的死傷都是極為慘重。
陽光落在斑駁的城墻上,血跡未干,城下盡為死尸,叫人看了不免頭皮發(fā)麻。一股股惡臭從尸體上散發(fā),飄蕩在天空,讓城頭的酆軍士卒為之作嘔。
“將軍,這么下去不是辦法?!弊榆嚐G立在王頤身旁,憂心忡忡的說。
朝廷的輜重已經送抵,后勤基本上沒有了顧慮,可是數月的攻城戰(zhàn),讓整個長城軍團軍心疲憊,人人都生出了些許避戰(zhàn)之心。
畢竟,這幾個月來,酆軍死傷十分慘重。
王頤沉聲說道:“要穩(wěn)住,眼下我們雖然死傷慘重,但是白狄也不好受。夷狄嘗以十倍擊之,必定以十倍損之,現在就看誰能撐住。只要我們撐住,白狄將會元氣大傷,三五年內不能南下。”
“如果我們沒撐住呢?”軍司馬忍不住詢問。
看著遠處飄展的白狄旗幟,王頤深吸口氣,“若是沒擋住,雍州將會生靈涂炭?!?br/>
他很清楚,眼下西北的軍隊都在他手中,一旦他沒守住,國朝根本沒有辦法從其他地方調來軍隊。
北疆的軍隊動也不能動,需要時刻防備肅慎人。雒陽的大軍是為了拱衛(wèi)天子,涼州的軍隊需要防御西域。
如果他敗了,整個國朝的形式將會發(fā)生劇烈變動。
雖然,他聽說義陽王在攻打雍州的時候受挫,退回荊州??墒俏鞅钡木謩輩s是越發(fā)嚴肅緊張,這個時候就是最關鍵的時候。
戰(zhàn)爭打到這種程度,比拼的不再是戰(zhàn)力,而是雙方士卒的意志力。誰能堅持下去,誰就能獲得最后的勝利。
相反的,誰這個時候爆發(fā)內亂,軍心動搖,那就會不戰(zhàn)自潰。所以,當下必須要穩(wěn)定軍心,保證士卒能夠頑強抵抗。
是故,這幾日王頤每戰(zhàn)必身先士卒,親冒箭矢,鼓勵士卒們頑強守城。
子車烥皺了皺眉,沒有對此評價什么。事實上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能得到大將軍援救已是知足,他又豈會再三讓大將軍采納自己的計策呢。
只是,他覺得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不多時,子車烥帶著趙驤去了另一處城頭巡邏。
“將軍,昨日我去各營巡視,發(fā)現將士們怨聲載道,不少人都生出了厭戰(zhàn)之心。前兩日,有一些將領也開始消極?!壁w驤說道。
子車烥道:“打到現在,我們始終被動防守,雖然優(yōu)勢在我們,可是日復一日這樣和白狄撕殺,卻看不見獲勝的希望,士卒們難免如此。我更擔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br/>
“什么事情?”
“天氣越來越好,對我們卻越來越不利?!弊榆嚐G眸色凝重,“白狄打到現在也沒有絲毫退怯,一旦天氣轉好,他們的攻勢必將會十分兇猛。眼下我軍內部有些不穩(wěn),現在需要做點什么來破局,提振軍心啊?!?br/>
聞言,趙驤左右看了看,靠近子車烥,低聲道:“將軍,若是大將軍先前采納你的計策,率軍繞襲美稷,現在說不定我們已經成功了?!?br/>
聞言,子車烥沉默須臾,說道:“此話不可再提,大將軍自有大將軍的想法?!?br/>
“唯?!壁w驤抱拳,旋即想起什么,說道:“若是聶嗣在此,他會選擇怎么破局呢?”
“聶嗣?”子車烥道:“就是那個擊潰十萬叛軍的聶嗣?”
“是的?!?br/>
子車烥感慨道:“光祿大夫的眼光到底是不差的,先前之事,想來是他不夠信任我們吧?!?br/>
對此,趙驤默默點頭。
他獨身一人在雍州求援時,所有人都對他不屑一顧,唯有聶嗣重視他,且以私人名義贈他金帛。
嗚——!
嘹亮的號角之聲在天空回蕩,潮水一般的大軍密密麻麻的向著奢延沖來。
戰(zhàn)爭,再度爆發(fā)。
“狗東西!”趙驤拔劍,躍上城頭,冷視千軍萬馬。
白狄大營。
冒臣正在默默的擦著手上的傷口,那道傷口是他登上奢延城頭的時候,被一名酆軍將領砍傷的。
“你還真能坐的住?!?br/>
在他對面,兀染喝著羊奶,臉上一片陰沉。
“不然呢?”冒臣反問,“你打算現在就動手嗎?”
兀染眼神冷冽,審視著冒臣,語氣凝重道:“你難道還沒看出來么,這場戰(zhàn)爭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再打下去,酆朝不管賠償什么,都不能讓我們恢復元氣!”
砰!
器皿摔在地上,羊奶散了一地。
嗚——!
戰(zhàn)爭的號角傳到他們所在營帳。
冒臣閉上眼,說道:“你聽見了嗎,這是進攻的號角。戰(zhàn)端一起,就有人死,有人死,就有人說真話?!?br/>
“說真話的還少么?!必H纠湫?,“這些日子,各大部落,誰沒有不滿,可是說真話,不代表那些人就會愿意真做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