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
柳逆坐于床榻之上,喃喃自語,咀嚼著方才那八個字:“山上有山,山下有山?!?br/> 看樣子,周蟬似乎非常重視那枚玉簡,多次暗示自己,可柳逆卻難尋覓到所謂的大造化,莫非是周蟬叔忽悠我,不過想來素來嚴(yán)謹(jǐn)?shù)闹芟s叔應(yīng)該不會有這種惡趣味。
“還有一個月,就可以走了?!绷孀匝宰哉Z,一臉輕松,但心中卻滋生一股突如其來的緊張。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練的拳法,火候明顯不夠?;男嬉恍?,危機重重,殺機四伏,指不定一個照面便被某些狠茬給抹殺。他沒出山過村,沒狩過獵,更別提經(jīng)歷生死大戰(zhàn),雖然周蟬叔三言兩語中說到“僥幸”,但風(fēng)險太大。
少年取下背上的長劍,緩緩摩挲劍身,雖為木制,但觸感并不粗糙,反而入手溫涼,讓人心安。
“天外之人?!?br/> 他柳逆來自于天外,家喻戶曉,可天外又是個怎么的世界,無人知曉,唯有自己去一步步解惑。
荒墟一行,勢在必行。
少年驀地抓緊手中木劍,眼神堅定,不似往昔,現(xiàn)在他的目標(biāo)很明確,要走出荒墟,抵達外界。
握著手中的木劍,他仿佛握著一柄神威無窮的絕世仙劍,什么兇獸魔禽,什么不良散修,都無法抵擋他前進的腳步。
劍鋒所指,魑魅魍魎通通飲恨。
不知為何,每當(dāng)握著這把劍時,柳逆總會豪情萬丈,徒生勇氣,莫非這就是劍修劍客的鋒芒!
“臭小子,爹有話要和你說。”門外,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柳海開口,示意柳逆出門一談。
柳?,F(xiàn)如今擔(dān)任村子一職,要操心的事務(wù)繁多,好不容易抽出一點時間,準(zhǔn)備與柳逆好好談?wù)劇?br/> “到時,荒墟之地的傳送陣開啟時,你便走吧?!绷T缫阎獣詢?nèi)情,決心不再阻攔柳逆,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
柳逆來自于天外,父子倆本就不屬于同一個世界,他再自私也不能讓柳逆在一個小村子里像他一樣窩囊一輩子。況且,他那認(rèn)準(zhǔn)了的好兒媳已是先行一步,臭小子一天天魂不守舍,只能靠他自己去把萱丫頭找回來。
望子成龍,這是每一個父親的心愿。
這時,柳逆突然想起心心念念的約定:“那約定作廢了?”
聞言,柳海點了點頭,本就可有可無的約定,作廢就作廢吧。
他養(yǎng)了十幾年的臭小子,他自個最清楚,犟得像頭驢,哪怕無法完成約定,絕對會想方設(shè)法出荒墟,與其這樣,不如隨他去吧。
“外面的世界我沒去過,只是有幸聽村長提及過,外界遼闊無垠,天才煉氣士如多如牛毛,世俗王朝、江湖武者、山上仙人等多方勢力涇渭分明,關(guān)系復(fù)雜無比?!?br/> 柳海一陣唏噓,不禁想起往事,他少年時天資出眾,可實力不夠,無法走出荒墟,去見證一下外界的風(fēng)景。
柳逆洗耳恭聽,心中不免平添幾分激動,再過一段時間,荒墟之地的傳送陣就將開啟,屆時他便可動身前往外界。
頓了頓后,柳海接著道:“再說說我們荒墟之地吧?!?br/> 對于荒墟之地,柳逆并不熟悉,他雖在天柳村生活十多年,但連村門口都未踏出過半步,更別提偌大的荒墟之地,唯有聽人偶爾提及兩句。
“荒墟之地很危險么?”柳逆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也只是略有所聞,至于荒墟之地到底有多危險,天曉得啊。
柳海深吸了一口氣,臉色凝重,露出回憶之色,沉聲道:“荒墟之地的危險老爹我深有體會,當(dāng)年同你這般大時,我也試圖走出荒墟之地,途中遇到一頭兇獸,險些成為它的腹中食,差點一命嗚呼,現(xiàn)在想起來還心有余悸。”
荒墟之地,兇獸靈禽眾多,生性兇猛暴虐,更有甚者,實力強橫的獸王可以輕易抹殺周圍幾個村長里的武者和煉氣士。
柳海當(dāng)年遇到的那頭兇獸獰惡異常,張嘴便有吞天之勢,估摸著也快成長為一尊獸王,那時候的他實力還是不夠看,又豈會是那尊妖獸的對手,僥幸之下,逃出生天,得以保命。
“除了兇獸,荒墟之地存在還著不少散修,善惡難辯,他們終日奔波尋找機緣靈材,大多是些在刀口上舔血的狠人,雖然他們不會主動進村屠殺,但出了村就不一樣了。”
荒墟之地,表面風(fēng)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危機四伏。
直視著柳逆,柳海正色道:“小子,你確定要出荒墟?!”
荒墟之地有多危險,他這個過來人最為清楚不過,柳逆此行一去,必定兇多吉少,他柳海絕不想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但……
世事本就難以兩全,無法預(yù)料,柳海自知這一點。
“老爹。”柳逆輕喚一聲,重重點頭,干脆利落道,“我要出去。”
身世之謎、那個女孩、外出修煉……這些,不容柳逆再猶豫片刻,他已經(jīng)唯唯諾諾十多年了,不想繼續(xù)在小村子里窩囊下去。
“好男兒志在四方。”柳海哈哈大笑,粗糙的手掌撫摸著少年的腦袋,望著那張俊美清秀的臉龐,這臭小子倒是生得漂亮,不像自己那樣粗獷。
往事如風(fēng),柳海不禁想起了那一日,異象重重,天域上神靈混戰(zhàn),戰(zhàn)得日月失光,驚天動地。后來,一個嬰孩伴龍鱗而降,被他領(lǐng)養(yǎng),取名柳逆。說來可能是一段緣,許是老天爺可憐他痛喪妻子,才賜予他一個孩子。
這一晃眼,便是十五年,整整十五年吶。
自打第一天見到這個臭小子,他就知道這家伙不簡單,天外之人,生來不凡??墒朗码y料,柳逆從小并未表現(xiàn)出絕頂?shù)男逕捥熨x,甚至身體孱弱,無故嗜睡,被同輩人肆意欺凌辱罵。他非圣人,自然有私心,有時候甚至慶幸柳逆不能修煉,不希望他出去打打殺殺,惟愿他平平安安,娶妻生子,自己含飴弄孫,最好不過了。
或許,冥冥之中,一切早有注定。
天外之人,豈會在一個窮鄉(xiāng)僻壤之地生老病死,平庸一世。
天命難違。
柳清萱走的那一天,柳海已心知肚明,柳逆遲早也將會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