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城門的一處柴屋里,寧江見到了百子晉與他的祖母?!?,
????百子晉低聲道:“讓寧兄失望了?!?br/>
????寧江搖頭道:“這是非戰(zhàn)之罪,怪不得子晉?!?br/>
????小夢在旁邊安慰道:“百公子不用灰心,三年后再來,到時候一定能夠考上的。”
????寧江卻是看向遠(yuǎn)處的城墻,嘆道:“三年后啊……三年后,恐怕是沒有科舉了。”
????百子晉錯愕的看向?qū)幗骸皩幮值囊馑际恰?br/>
????寧江道:“此事,有些難以向子晉解釋,只是想要讓子晉知道,世間大道,萬萬千千,并非只有科舉一途,與其隨流而逐,不如走自己的道路。當(dāng)今之世,用一條名為科舉的大道阻截所有的路子,然而當(dāng)這條大道崩潰的時候,所有人都將陷入絕境,唯有能夠找到自己的道路的人,才能夠走出黑暗,成為即將到來的黑暗中,閃亮的新星。”
????屋內(nèi),馮老夫人聽著寧江的話,長長的嘆了口氣。
????當(dāng)天晚上,雖然連著幾天的陣雨已經(jīng)停歇,但天氣已變得陰涼。
????百子晉從將柴屋暫時租給他們的農(nóng)夫家中端來熱水,為祖母洗腳。
????馮老夫人看著他,再次嘆了一聲。百子晉道:“奶奶不用擔(dān)心,孟子有云:天將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孫兒這番雖然受挫,但絕不會就此氣餒,正如寧兄所說,天下大道,不只一途?!?br/>
????馮老夫人道:“罷了!罷了!我們百家,終究是沒有科舉的命啊?!泵魉鞯?,拿出剪刀,將穿在身上的小襖襖角剪破,取出了一本以牛皮為封面的書籍,交給百子晉:“孫兒!”
????百子晉怔怔的看著這本書:“奶奶,這個是……”
????馮老夫人道:“這個是百家家傳的《陰符兵法》,據(jù)說乃是姜太公所著,當(dāng)然是或不是,其實也無法考據(jù)。當(dāng)年,你祖父就是找到了這本兵書,日日研讀,才以秀才之身,屢屢建立戰(zhàn)功,封至國柱。你父親同樣也是靠著此書,在北方抵御蠻族,一步一步做到上輕車都尉!”
????百子晉訝道:“既然如此,奶奶為何現(xiàn)在才把它拿出來?”
????馮老夫人嘆道:“成也是因為此書,敗也是因為此書。此書經(jīng)天緯地,暗藏萬類生殺之機(jī),你爺爺、你爹爹自從得到此書后,就此沉迷其中,無法自拔,對四書五經(jīng)再無任何興趣,你爺爺好歹還考中了秀才,你爹爹沉迷于兵法之中,竟連府試也屢試不中。然而當(dāng)今天下,終究還是儒家的天下,此書集兵家之大成,太公之謀略,你縱然將它學(xué)到極致,恐怕也只能如你爺爺、爹爹一般,縱然屢建戰(zhàn)功,終究也沒能有個好下場。我本希望,你如能走科舉之途,那是更好,這《陰符兵法》是亂世之寶典,在這儒家盛世,全無作用,但是……唉?!?br/>
????陰符兵法?百子晉接過這牛皮封面的兵書,只覺仿佛有電光在書與指尖之間竄過,體內(nèi)的血液都似沸騰了。
????祖母睡去之后,百子晉點(diǎn)著蠟燭,翻看著《陰符兵法》,很快,他就深深的陷了進(jìn)去,書中所記竟是包括了遁甲、旗門、戰(zhàn)陣等他前所未見的各種兵家學(xué)問。
????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祖父不過是個秀才,父親連秀才都不是,在戰(zhàn)場上,卻也同樣是萬人敵。的確,在儒家天下,這本《陰符》全無用處,但它卻毫無疑問,是華夏歷史上璀璨的明珠。
????他翻著兵書,無法罷手,忽的,他抬頭往窗外看了一眼,轉(zhuǎn)身從書架上取來一疊蜀箋,研磨好墨汁,借著燭光,用細(xì)筆將它一字一句的抄到了蜀箋上。
????……
????***
????第二日上午,百子晉背著祖母,來到渡頭,將祖母背到前往顧楚郡的船上。
????安置好后,他轉(zhuǎn)過頭來,只見寧江兄妹騎著馬,往這邊馳來。明明是在重要的府試關(guān)頭,而自己此次已是中舉無望,寧江仍是抽出空前來送他,百子晉心生感激,人世間,最難的原本就不是錦上添花,而是雪中送炭。
????寧江下了馬,將韁繩遞給妹妹,來到百子晉面前,道:“子晉,何不再等幾日,我們再與你一同將老夫人送回家中?”
????百子晉道:“以寧江兄之學(xué),必能中舉,接下來還要忙于明年春闈,小弟已得兄長相助許多,絕不愿再讓寧兄費(fèi)心?!?br/>
????寧江道:“子晉無需這般見外,你我兄弟一場……”
????“正因如此,小弟絕不能再拖累寧兄,”百子晉啪的一聲,拱手彎腰,“還請兄長答應(yīng)小弟,明年春闈,必入鼎甲。”
????寧江認(rèn)認(rèn)真真的看著他:“我不但要入鼎甲,我更要中狀元!”
????殿試一甲前三名,被稱作“鼎甲”,百子晉望寧江能夠入鼎甲,已經(jīng)是極高的要求,然而寧江卻是直指鼎甲之首“狀元”,這已經(jīng)可以說是猖狂。百子晉聽了不但不意外,反而笑道:“不愧是寧江兄!”
????從懷中掏出一塊布包,雙手捧起:“此物,是預(yù)賀寧江兄金榜題名的禮物,還請寧江兄收下?!?br/>
????寧江疑惑接過:“這是……”
????百子晉道:“還請寧江兄答應(yīng)小弟,金榜題名之后,再將它打開?!?br/>
????寧江見他說得鄭重,也就沒有再問,道:“我知道了!”將布包鄭重收好,又道:“龍游淺灘終入海,我亦相信,子晉絕非池中之物,早晚必能一鳴驚人?!?br/>
????百子晉拱著手,深深的鞠了一躬:“有兄長這句話,小弟日后若不能出人頭地,便是愧對兄長,兄長放心,子晉絕非自暴自棄之人。兄長涌泉之恩,子晉無以報答,唯有于萬千大道中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不負(fù)兄長期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