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心中騰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臉上笑容為之一滯,冷笑著問道:
“說說看,你恭喜朕什么?”
這番話一經(jīng)說出,整個西暖閣的氣氛都變得沉重,王朝輔久在皇帝身側(cè),自然知道,這位爺要發(fā)飆了。
他攔住一名正欲進去換茶的小太監(jiān),道:“走、走遠些,免得沾上一身血…”
小太監(jiān)惶然無措,愣在原地。
西暖閣內(nèi),葉向高不堪壓迫,粗聲喘息,見他牙關(guān)緊咬,終究還是決定與皇帝掙扎一番:
“袁兵備乃朝廷棟梁之才,此一番布置,老臣覺得可行。”
“葉向高——!”
等了半晌,卻還是這樣一個結(jié)果,朱由校失望至極,猛地將御案上的茶盞擲于地上。
那碧峰翠色的汝窯杯,魏忠賢進獻的風(fēng)雅清玩,在天子的雷霆一怒之下,珠沉璧碎。
葉向高對皇帝龍興早有所料,卻還是被嚇得身體發(fā)顫,望著地上碎片,眼眶里說不出的震撼。
長此以來,葉向高這個首輔都是坐在火爐上烤。
看見地圖的第一時間,他就知道,這是皇帝要用自己的嘴,把袁崇煥駁斥回去,平息朝中爭議。
可他實在太累了,如果再給葉向高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一定不會回來做這個首輔。
沽名釣譽,害人不淺!
葉向高身為東林魁首,被東林黨人費九牛二虎之力推上首輔的位置,東林眾人本以為他會有一番作為。
可事實是,自從當(dāng)上這個首輔,葉向高一直都被強勢的皇帝壓了一頭,每天周旋于閹黨、皇帝與東林同僚之間,身心俱疲。
閹黨對他爭相彈劾,魏忠賢欲除之而后快,東林同僚則寄以厚望,每逢大事,總要請他定奪。
皇帝的做法更加讓人不寒而栗,十六次請辭,全部駁回,顯然是想榨干這位東林魁首的最后價值。
現(xiàn)在的葉向高,步入晚年,怕事貪生,但這并不代表兔子被逼急了不會咬人。
一直以來,葉向高與朱由校都是貌合神離、逢場作戲,能不惹事就不惹事,只求安度晚年。
今日可能是被逼急了,打算來一個魚死網(wǎng)破。
朱由校眉頭緊鎖,平復(fù)著心緒,打算再給這位首輔一個迷途知返的機會,微笑道:
“近日朝中爭論放棄遼、沈之事,閣老是怎么想的?”
葉向高面無表情,默然道:“臣還是那句話,袁兵備乃棟梁之才,臣以為,可以放棄遼沈,設(shè)防寧錦!”
朱由校的笑容凝滯在臉上,片刻,淡淡道:“朕知道閣老的意見與熊廷弼相同,且回去吧?!?br/> “不、臣與熊廷弼相悖,與袁兵備相同?!?br/> 朱由校體量葉向高年邁,一次又一次地給他機會,可葉向高這回卻如鐵了心腸一般。
朱由校每說一句,他便噎回一句。
話音落地,朱由校怔了半晌,猛地捂著肚子,笑得輕狂,進而瘋癲,失態(tài)猛錘桌子。
葉向高瞪大眼睛,看著皇帝笑出淚花,忽而抬起頭,那股子怨恨地神情,令他心中直發(fā)毛。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你是看不上朕,看不上大明!”朱由校一腳將御案踹翻,伴著轟隆一聲,切齒又道:
“不思進取,忤逆君上,這等悖逆之事,你們東林黨人卻是心有靈犀。”
“葉向高,你身為首輔大臣,可知道放棄遼沈意味著什么嗎?”
葉向高昂然直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