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烏云籠罩下的大別山脈,莽莽無窮、杳無人煙,就像一只猛獸正在酣睡。一點豆大的光團正不斷閃爍、穿梭其間,眨眼間已越過百里的距離,光團每一閃爍就越發(fā)黯淡,但卻始終堅持不滅,直往東南方向投去。
東南群山中有一庵桀然獨立,庵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面寫著三個雄渾蒼勁、峻拔巋然的大字——望龍庵。
庵中空空蕩蕩的,沒什么物件,只有正對庵門的位置有一方案幾,上面放著一座布滿銅銹、頗為殘破的七芯油燈。七個燈盞中已點燃兩盞,淡淡的微光透過門窗,照亮了這一方被茫茫未知所環(huán)繞的世界。
一個消瘦的身影跪坐在燈前,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那忽明忽暗,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燈光。他滿臉嚴峻,看不出心思,只有緊握著長劍的右手不時有青筋蹦出,透露出他心中濃重的緊張和擔(dān)心。
倏忽間,那豆大的光團已疾馳而至,直投入一根隨時都可能熄滅的燈芯中,驀地光芒大盛,一個寸許大小的人影隨之現(xiàn)于燈光之中。
消瘦的身影陡地站起,又再次跪下,淚水瞬間布滿了他的雙眼。
“邦兒,為師再也不能護著你了,此地不可久留,你帶‘七芯定神燈’速往南走,萬勿重返,不要再有報仇的念頭了……”一陣急促的話聲從燈光中傳出。
話尤未盡,深夜黑暗的天空猛地亮了起來,幾道縱橫交錯的巨大裂縫出現(xiàn)在天空中,裂縫后面似乎有一個充滿著熊熊火焰和熔巖的世界,熔漿熔巖從中噴涌而出,一個個顆燃燒著赤紅火焰的隕石直奔望龍庵而來。
轉(zhuǎn)眼間,滿天烏云被撞得粉碎,成百上千道閃電夾雜著雷聲,煙塵籠罩了整個夜空。望龍庵附近的天地被映得猶如白晝,傳說中才有的神魔滅世場景,被一股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力量挪移到現(xiàn)實的人間。
燈光中的人影滿臉絕望,絕然又眷戀地看了年輕人一眼,身子一滾化作一幅布滿山水的畫卷,畫卷不斷漲大,將整個望龍庵保護在其中。望龍庵四方屋檐上各有兩個烏木雕琢的猙獰龍頭,這時也依次亮起,與整個畫卷融為一體,化為八條巨大的龍影,八條巨龍按八卦中“震”卦方位在畫卷中一一出現(xiàn)。
瞬間,巨大的遠古咆哮之聲響徹大別群山,八條虬髯、強健的龍影從畫卷中昂揚升起,交錯盤旋而上向直墜而至的熔巖隕石迎去。
裂縫中,無數(shù)燃燒著滅世烈焰的隕石噴吐而出,烏云退散之后稍一露面的湛藍星空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望龍庵在這毀天滅地的背景下就像巨浪中的扁舟,毫不起眼,就連八道巨大的龍影都顯得異常渺小,眼看在下一瞬間就要被吞沒。
就在兩者即將碰撞的那一刻,望龍庵中那盞不起眼的殘破油燈突兀地散發(fā)出一股神秘而又寧靜的氣息,時空似乎停頓了一剎那,七枚燈芯無風(fēng)自燃,閃耀著藏青、幽藍、茶白、烏金、艾綠、醬紫、琥珀等七道光焰,遍布裂紋的銅燈被照的纖毫畢現(xiàn)。
光焰并沒有在燈芯上停留,而是不斷上升聚到一起,流轉(zhuǎn)懸浮在燈盞之上,組成了一道直入靈魂的絕美光圈。這道光圈緩緩升起,直奔天空而去,油燈隨著光圈的離去“啪”地倒地,裂成了十幾塊碎片。
光圈所經(jīng)之處,無數(shù)隕石憑空消失不見,那幾道巨大的虛空裂縫在光芒的照耀下不斷暗淡,赤紅變作青紅,又變成灰紅,直至紅色完全退去,只有幾道若有若無的灰色勉強支撐了片刻,但也不可抵抗地變得越來越淡,最終還是消失不見。
聯(lián)手施展這道法術(shù)的十個人,原本隱匿在星空之中,這時也顯現(xiàn)出來,一個個的身形都顯得暗淡不實,似乎被夾在真實和虛幻的夾縫中,不斷在虛實之間變動。
這種改天換地的場景壯觀至極,按理說,只要看到過的人都會記憶深刻,永生難忘,但偏偏所有的人上一刻還震驚得目瞪口呆,下一刻就一個恍惚,這個場景連同前后的記憶都變得模糊起來。
沒幾下功夫這些記憶竟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似乎完全沒有發(fā)生過這件事。就連望龍庵中的兩個人也是如此,他們只是竭力與來襲者激戰(zhàn),完全沒有想到再去使用那盞油燈。
天空中的幾個人還在虛幻與真實的夾縫中掙扎,胡邦已經(jīng)率先清醒過來,他微微有些疑惑,反應(yīng)卻是極快。他手腕一抖,劍鞘、劍護被震得四處飛濺,一把布滿細碎紋路的精鋼長劍露出真容。
長劍出鞘的剎那,所有的紋路像游魚一樣順著劍身急速流轉(zhuǎn),無數(shù)細小的符箓從烙紋中噴涌而出包裹住長劍,形成一道炙熱耀眼的劍光。這道劍光是如此耀眼,以至于他整個人似乎都散發(fā)著炫目的光芒。
他右手疾揮,一道撕天裂地的劍光猛地從望龍庵中升起,自撲無盡的虛空,一路所經(jīng)之處的隕石都被掃成粉末。劍光所指之處,一個中年男子驚駭欲絕,他的一把勾狀法器在劍光面前脆弱無比,一觸即毀,護體玄光更是猶如無物般沒能抵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