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將暮。
榮國府,榮慶堂。
滿頭霜發(fā)的賈母微笑道:“既然是你們姊妹們?yōu)樗I鷥海蔷褪歉邩妨T。我老了,身子骨近來有些散動,就不過去湊熱鬧了?!闭f著,又對鴛鴦道:“取二十兩銀子來。”
鴛鴦從后耳房取了銀子來后,賈母道:“你們把銀子給鳳丫頭,讓她囑托廚房,多備些好菜,你們好好頑一頑。”
高臺軟榻兩邊,賈寶玉和林黛玉各坐賈母一邊,待賈寶玉接過銀子后,林黛玉輕聲道:“外祖母身子不爽利,何不請?zhí)t(yī)來瞧瞧?”
賈母愛憐的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不礙事,你們?nèi)ヮB罷。好好頑,不許置氣?!庇謱Z寶玉道:“這次允了你,老爺問起來,你只管往我身上推便是。但沒有下回了,你們和那孽障原本就差著輩,也不是一樣的孩子,沒必要往一處攪和。”
賈寶玉乖巧應(yīng)下后,便和林黛玉并堂下幾個(gè)姊妹一并出了榮慶堂,往后面迎春宅院而去。
待小輩走后沒多久,卻見王熙鳳奉著王夫人和薛姨媽進(jìn)來。
問好之后,王夫人溫言溫語道:“老太太,大姑娘從宮里送出了封急信來。”
賈母聞言,只覺得心頭一跳,忙問道:“急信?元春丫頭如何了?”
王夫人口中的大姑娘便是其長女賈元春,為榮國府長孫女,早七八年前就送進(jìn)宮里,如今于鳳藻宮皇后鑾駕前作女史侍奉。
賈元春打小長在賈母膝下,備受寵愛,若非一些不當(dāng)言之事,賈母也舍不得送她進(jìn)宮吃苦……
見賈母緊張,眾人忙勸她莫急,王夫人掏出信箋來遞給鴛鴦,鴛鴦送到賈母手里,賈母看了遍后,臉上的神情漸漸凝固,不可思議道:“太上皇他老人家,又提了那孽障一遭?”
王夫人點(diǎn)了點(diǎn)頭,語速輕緩道:“還是在天家和幾位德望勛隆的老臣面前夸的,和上回不同,上回還能遮掩,許多人只當(dāng)做傳聞,這一回,誰也不能輕視了去。大姑娘讓家里對薔哥兒,親善相待?!?br/> 薛姨媽在一旁搖頭笑道:“連太上皇都夸他是個(gè)好孩子,明是非,知事理,那你們家里也夠難做的?!?br/> 難道賈家人比太上皇還英明?
她們是內(nèi)眷婦道人家,想不到賈薔那么深遠(yuǎn),而賈元春更不可能在信中流露出分毫關(guān)于太上皇龍?bào)w的情況,否則那才是誅族之禍。
所以,賈母等人完全想不到太上皇此舉的用意。
王熙鳳忍不住道:“也是奇了,太上皇怎么這樣抬舉薔兒?”
別人和賈薔不熟,她卻是和賈薔熟的很,深知其根底,不過一紈绔少年。
怎一轉(zhuǎn)眼,就躥上九重天了?
賈母哼了聲,道:“我前兒聽保齡侯誥命說,是那孽障說了些好聽的,夸太上皇是功德邁高祖和世祖的圣君,正巧被微服私訪的太上皇聽進(jìn)耳里,能不喜歡他嗎?”
王熙鳳好笑道:“那這可是他的大造化,只是東邊兒珍大哥哥怕是要吃下一個(gè)悶虧了。前兒我還聽蓉兒在那邊嘀咕,也怎么整治薔兒呢?!?br/> 賈母和王夫人聽了齊齊變色,連忙道:“這可使不得!讓珍哥兒不要亂來!”
王熙鳳笑道:“這消息傳到珍大哥的耳朵里,他自不敢亂來的。薔兒還真是好運(yùn)道……”
薛姨媽則笑道:“誰說不是呢,聽我家那孽障說,薔哥兒從古書上尋到了一個(gè)西域人烤肉串兒的古方,靠著這個(gè)發(fā)了財(cái)呢。而且不僅和神武將軍府的馮紫英關(guān)系親近,連淮安侯府的世子都不打不成交,結(jié)成了頑伴。前兒還在西斜街那邊置辦了一套鎮(zhèn)國將軍的宅子,前廳后舍再加上花園什么的,三進(jìn)三路的大宅子,寬敞的很。可不就是出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