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鎮(zhèn)中有條小徑,周圍皆是一覽無遺的農(nóng)田,此時正值暑天,金黃的小麥在艷陽下閃閃發(fā)亮。這小徑通往一村子,該村名為孔梨村。
孔梨村里住著的大多為窮困人家,身上皆著麻布粗衣,更甚有人家徒四壁,有一餐沒一餐,全靠意志力苦苦茍活。
此時,有兩個特別格格不入的人大喇喇地走在路上。他倆一人身穿藍色齊胸褥裙,一人赤色鑲金邊長衫。
這兩人便是打算一同下江南的蘇芩和龔凌。
如今兩人也遠離了京城和汴城,在龔凌強烈建議下,兩人終于換回符合身份的服飾了。
換上自己多年未穿的衣裳,兩人心曠神怡,覺得這次跑路乃正確之選。
“這孔梨村……和咱倆方才行至之處截然不同?!碧K芩頓了下,問龔凌:“我自小被我爹當男兒養(yǎng),窮鄉(xiāng)僻壤都去過,我自然是可以接受此地的風氣,但你……”蘇芩不好意思說出來,甩了個眼神給龔凌,讓他自個兒體會。
龔凌左右看了看,的確皆是破瓦寒窯,剛到此處,他的確有些不適應,畢竟他自小嬌生慣養(yǎng),被當閨女寵,可看了看一旁的小丫頭,他自認自己乃鐵錚錚的男子漢,怎能比一姑娘還嬌呢!
他龔凌的自尊心不允許!
“我能適應,我這不是剛開始么?!饼徚韪砂桶偷氐?。
蘇芩放心了,“那就好?!敝灰皇且驗橄訔壎鴴佅滤?,一切都好說。
蘇芩和龔凌兩人在這村里走了一個時辰,連一客棧都尚未瞧見,心下覺得有些奇怪,也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走城門那兒了!蘇芩把心中不滿道了出來,龔凌仍然搖了搖頭,“不可,城門出入皆需查看身份,若我倆留下了足跡,很快就會被家中人找到?!?br/>
蘇芩一聽,有道理,“原來如此。那好吧,反正這兒也不是那么不好?!敝辽龠€有點人氣,不會陰森森的。
又半個時辰,兩人站在一家上雨旁風的客棧前,四眼相對,皆看出對方眼中抗拒的意思。
“要在這嗎?”蘇芩為難問。
龔凌深吸口氣,破罐子破摔,“要。”他看出來了,這兒再怎么找,都是這種質量的房子,他倆走了不少時辰了,體力已耗了不少,還是趕緊隨意找個地方住下。
走到門前,一穿著灰布衫的老人上前詢問:“兩位客官,請問是要住店嗎?”
龔凌點頭,老人又問:“要幾間房呢?”
“兩間。”
“好勒?!崩先苏f罷,帶著二人上樓,走到最里頭,有兩間相對的房間,空氣中彌漫著霉味,龔凌不著痕跡地皺眉。
“就是這了,兩位若是餓了,可以隨時叫喚小的?!闭Z畢,老人便下樓了。
蘇芩抽抽鼻子,聞了聞,覺得那兒都一樣難聞,而且還有濕氣?!拔宜疫呥@間吧?!?br/>
龔凌也認為都一樣,“行?!?br/>
互道晚安,便各自回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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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芩在房里閑得正在逗弄墻角的螞蟻,房門突然被敲了敲。她走過去打開,來人是方才那位老人。
“老先生,請問有什么事?”蘇芩輕聲問。
老人沒出聲,只揚起一個善意的笑,可那笑容讓蘇芩怎么看都覺得心里發(fā)毛。
“老先生?”蘇芩沒得到應答,又問了一次。
老人將手中端著的一碗粥和一道菜往蘇芩的方向遞了遞,蘇芩看了,才了然,接過兩樣東西,笑道:“謝謝老先生了?!?br/>
老人微微點頭,笑著離開了。等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那兒,蘇芩才斂起笑容,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手中的一飯一菜。
奇怪,這時辰尚未到飯點,這老人為何要為她準備飯食?
蘇芩想不透,只好先關上門,把菜放在桌上,端詳一番,沒見著任何異狀,她覺得自己多慮了,搖了搖頭,便拿起筷子開吃。
雖是粗茶淡飯,但蘇芩莫名覺得這一飯一菜似乎是老人特別煮的。
飽食后,蘇芩攤在椅子上,望著天花板發(fā)呆。這鳥不生蛋的地方,真的好無聊。
沒多久,門又“叩叩”響起,蘇芩微微蹙起了眉頭。打開門后,來者又是老人。
這次老人手里拿是幾塊做工略粗糙的糕點,蘇芩有些驚訝地看著老人,“老先生,咱們給的錢不多,方才您送來的餐食足矣?!闭f著,就兩手推拒了老人手上的糕點。
蘇芩知道,糧食對這孔梨村的人都是極為重要的,一粒米都足以讓他們感恩戴德。
老人看著蘇芩的動作,眼神驀然黯然,周遭充斥著失落的氣息,蘇芩不忍,最終還是收下了。
“謝謝老先生了,老先生莫送了,在……小女子吃飽了。”蘇芩原本習慣性脫口而出“在下”一詞,意識過來,趕緊轉了個彎兒。
老人點頭,再次展露笑容,似滿足,似喜悅。
蘇芩這次沒直接回房,而是走到對頭,敲了敲龔凌的房門。
龔凌開了門,看到蘇芩,有些疑惑,“何事?”
蘇芩偷偷往樓梯口看,見無人,便朝著龔凌道:“讓我先進去可好?”
龔凌側身,讓她進去。蘇芩一到房里,全然當自己家一樣,大喇喇坐在里面唯一一張椅子上,龔凌無奈,只好坐在床邊。
“來找我何事?”
蘇芩把手上的糕點遞給了龔凌,和他說了方才的事,從老人第一次送餐食開始說起。龔凌聽罷,好看的眉頭緊緊皺起,“他為何沒送餐食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