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叔沒做聲,嘆了口氣。直到幫趙噠噠的背部涂完,將藥膏塞在她手中,那有些凝重的氣氛才被打破。
趙叔低聲說:“進房間自己涂。”
趙噠噠坐著沒動,就聽到重抱起智能機械人的趙叔,在她身后慢悠悠地說:“年輕人,別太拼,身體才是最重要的?!?br/> 這種老調(diào)重彈的話題,從來只會得到一種回答,但看到趙噠噠背后縱橫交錯的傷痕,趙叔每次都還是忍不住要提一提的。
“不需要,”趙噠噠的臉藏在陰影里,只有那雙充滿野心與欲望的眼睛,在這擁擠而黑暗的世界里熠熠生輝,“‘那邊’還沒消息嗎?”
趙叔感覺自己剛剛的那段話簡直白講了.他狠狠地抱住懷里小巧的機器人,道“你還想要啥消息哦,上次你把隊友打了個半死,現(xiàn)在誰都不敢和你組隊……照我說,你現(xiàn)在在第九區(qū)軍部混得好好的,為啥還要偷偷地加入第十三區(qū)的民間雇傭軍團?上次你小命都差點沒了,到底圖個啥?”
“缺錢,我缺很多很多的錢?!壁w噠噠沉著臉,望著屋外的黑夜,說,“打點上面要錢,結(jié)交朋友要錢,只因為我是地球人,要想出人頭地,就需要錢。所以,誰要阻礙我往上爬的路,就得滾;誰要侵吞我應得的那份錢,就該死?!?br/> 趙叔嘆了口氣,道:“你是我所見過的混得最好的地球崽崽,何必把自己逼得那么苦……養(yǎng)父母對你還不夠好嗎?”
談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趙噠噠總是有些回避,她順了口氣,收斂起那些陰暗的情緒,晃晃腦袋,像是終于想到了什么似的,老氣橫秋地“哎喲”了一聲,說:“我媽持別喜歡你調(diào)的那個玫瑰膏的味道,你要不要便宜賣給我點?”
趙叔氣得第二次摔了智能機器人,怒道:“那是創(chuàng)傷藥!”
“我難道還買不起了?”趙噠噠從虛空囊里掏出了一顆極似寶石的硬質(zhì)透明晶狀物體,道,“諾,定金,我出完任務(wù)過來找你要?!?br/> 一點也不像剛剛說缺錢缺到要死的人。
趙叔捏著那顆透明中帶著點水藍的“寶石”看。那水藍清澈透亮,即便是再不識貨的人也立刻就能看出,這玩意兒顯然造價不菲。他輕輕搖晃了一下,被壓縮到極限的清泉,從那裝置里慢慢地傾斜而出。
是約五立方的純凈水,里面充斥著人體所需要的微量元素。
他目光一緊,攥著那“寶石”,連忙道:“我可來不及做那么多?!?br/> 他拿起腕表,準備打開虛擬庫轉(zhuǎn)賬,趙噠噠已經(jīng)拎起烘得半干的軍服,嫌棄似的抖了抖,塞進了虛空囊中,而后目光落在別處,像是在隱藏著某種情緒,道:“你不是還要接濟那些孩子么,算我一份?!?br/> 趙叔怎么都打開不了虛擬庫,立刻就明白趙噠噠這是又黑了他的賬戶,只能無奈地看了她一會兒,才垂下頭。銀色的短發(fā)一根根都豎得很挺,像是炸毛卻又無法抵抗的老刺猬。
趙噠噠被趙叔那模樣搞得有些受不了,略有些氣虛地大聲說道:“權(quán)當投資,他們以后出人頭地,要連本帶利還我的?!?br/> 趙叔被趙噠噠這副土財主模樣給氣到了,拿起一卷繃帶就朝她臉上招呼去,道:“就你精明!”
“窮了可什么都做不成吶,”趙噠噠接住來自趙叔的軟綿綿攻擊,那如同面具般虛偽的笑容又重新掛在了臉上,她朝趙叔拋了個飛吻,說,“趙叔,要是你像以前一樣幫我接雇傭軍那發(fā)布出的任務(wù),好歹還能賺點兒中介費的,現(xiàn)在我直接去雇用軍團總部接任務(wù),你可什么都撈不著了,是不是覺得虧大了?”
她得寸進尺道:“以后想好好養(yǎng)孩子,還是得幫我接任務(wù)才行啊?!?br/> 回復趙噠噠的,是更用力的摔門。也不知道是被感動到傲嬌了還是被氣到不想和她說話了。
趙噠噠帶著偽造的假信息卡一路直奔交通線,隨手一掏口袋,卻摸到趙叔偷偷給她塞的平安符。薄薄的紙,與成績單一樣的重量,卻讓那雙能將其輕易碾碎的手停了下來。
坐上了地載列車,她從第九區(qū)中部橫跨大陸,又在半路中轉(zhuǎn)了三次,確定無人能追蹤到后,才小心翼翼地出現(xiàn)在第十三區(qū)的某處小巷。
一條黑色的大披風將她兜頭蓋臉地遮得死死的,里面穿著防探測的銀色隔絕服,頭上還帶著灰黑色喜鵲造型的頭盔,內(nèi)含熱像儀、充電站、測角儀、單兵電臺等各種精密儀器,分部在全身各處,外骨骼套裝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大了一圈,真可謂是武裝到腳尖。然而趙噠噠本人則駝著背縮著脖子,與之前那意氣風發(fā)的軍人形象截然不同。
她推開了地下酒吧的玻璃門,從諸位喝酒閑談的醉漢們身邊走過。
人們見到趙噠噠那醒目的標志后,紛紛讓了條道,目送她走進黑暗的更深處。
“喜、喜鵲來了?”里面的招待見了她,連忙挺直身子縮緊胳膊,聲音還有些發(fā)顫。
他的頭發(fā)不像趙噠噠那樣的純黑,而是棕紅色。在幾十年只有人造光的歲月里,所有的地球人不管是膚色還是發(fā)色,都變淺了幾個色度,配著他嚇白的臉以及夸張的小丑服,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