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菜還是挺豐盛的。一斤半的紅燒鯉魚,很標(biāo)準(zhǔn)的份量。素三丁,木耳拌筍片,貼心的沒有放洋蔥。臘牛肉,斜著紋路,很整齊的刀工,麻辣老豆腐。這些是父親卓彤彤的手藝,很是有兩把刷子,對不對?
據(jù)說每個矯情的男人,都會做兩道,不,四道,不不不,六道拿手菜。
而卓彤彤能溜炒烹炸出一整桌包席。
可樂雞翅,這是卓秋天的作品。甜得發(fā)膩,就像卓秋天本人。高壓鍋壓出來的老鴨湯。母親楊虹繼承了娘家的手藝,各種煲湯絕技神乎其神。
拍了拍有點撐的肚子,卓楊對楊虹說:“媽,我床墊下面的海報你別給扔了??!”
楊虹翻翻眼睛瞪了他一下,遞過來一個蘋果:“幾張破畫,就你當(dāng)寶貝。來,把蘋果吃了?!?br/> “吃不下了,肚子很撐,會爆的。嘣~——殺卡卡卡……”
卓秋天揚了揚自己手里的蘋果插嘴說:“吃吧,卓楊。媽說出門前吃個蘋果,會一路平安?!弊織铈移ばδ樀亟舆^蘋果,狠狠地來了一大口。
卓彤彤啃著半個蘋果,走過來,大手一揮。“出發(fā)——!”
吃完中午飯,卓彤彤、卓秋天和卓楊要一起去火車站,坐火車到北京。馬上開學(xué),卓秋天要返校,她在北京讀大學(xué),開學(xué)上大三。卓楊需要先到北京,再換乘飛機(jī)去德國。卓彤彤要負(fù)責(zé)把卓楊送到機(jī)場。
九山、海洋和老穆已經(jīng)在樓下等了一會了,正在聊天閑打屁??匆娮考宜目诖蟀“膹臉巧舷聛?,三個人趕緊殷勤的去幫著提行李。小哥仨已經(jīng)商量好,海洋就送到樓下,火車站就不去了,海洋懶得去,太遠(yuǎn)。老穆就送個半截,送到市區(qū)那個以前蘇聯(lián)人修的街心公園那里。老穆昨天和一個女生約好今天在那里見面,坐個順車外帶送卓楊。九山堅持要送到火車上,他說自己力氣大,可以幫著提行李。
海洋今年高考發(fā)揮得不是很理想,他打算再復(fù)讀一年,怎么著也要弄個大學(xué)上一上。九山和老穆自認(rèn)不是繼續(xù)讀書的料,倆人已經(jīng)約好,今年年底就去當(dāng)兵,他們的父母也是這個意思。
大院兒的孩子當(dāng)兵比較容易,當(dāng)兵、上軍校、提干,也是一條挺不錯的出路。
老穆攬著卓楊的肩膀,說:“去德國好好混,混得不好,你就回不來了。”
卓楊:“……”
海洋說:“去去去,一邊兒去,咋說話呢。混得再不好,不是還有朋友呢嗎?俗話說,一日朋友百日恩,百日朋友似海深?!?br/> 卓楊:“……”
九山把行李搬進(jìn)面包車,過來說:“都別扯淡了,老穆,你還不趕緊的把煙給大家散一圈?”
楊虹在后面站著,臉都已經(jīng)綠了。
學(xué)院小車隊的陳隊長假公濟(jì)私,給卓彤彤派來了一輛商務(wù)面包。在楊虹還沒有發(fā)飆前,面包車載著卓家一家三口、老穆和九山,一溜煙兒地直奔火車站而去。
直到面包車拐出大門,已經(jīng)看不見了,又站了一會兒,楊虹才攏了攏頭發(fā),轉(zhuǎn)身走上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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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楊趴在老式臥鋪車廂的窗沿上,和站臺上的九山有一句沒一句地扯著閑淡。水泥站臺的地面往上反著熱浪,九山腳踩一雙人字拖,不丁不八,肥大的運動短褲耷拉到膝蓋,汗水順著乳gou流淌下來,打濕了白色的t字型背心。
九山的胸肌能讓很多女生尷尬。
卓楊正給九山耐心地解釋著德國啤酒和英國福啤酒的區(qū)別,九山突然猛地一轉(zhuǎn)身,扭頭揚長而去,毫無征兆又莫名其妙。卓楊撓了撓頭,“這是鬧哪樣?”然后就看見越走越遠(yuǎn)的九山用手背抹了一下眼睛,又抹了一下,又抹了一下……
卓彤彤躬著身子往外看了看:“九山這是怎么啦?”
“不知道……”卓楊直勾勾地看著九山壯碩的背影,喃喃地說:“是鬧癔癥呢吧!”
卓彤彤微微一笑,拍了拍卓楊的后背:“這小子不錯,我挺喜歡他的,嘿嘿。”
卓楊一直望著窗外,心口有種堵堵的感覺。
青春的成長總會伴隨著分別,來來去去,有的遺忘了,有的卻念茲在茲。友情不是一幕短暫的煙火,而是一幅真心的畫卷;友情不是一段長久的相識,而是一份交心的相知。九山挨父親揍的時候沒有哭過,打架時疼的齜牙咧嘴沒有哭過,甚至被那個女孩拒絕時也沒有落淚。和朋友分別的時候,九山鐵漢柔情!
火車頭拼命地拖著長長的車廂在鐵軌上狂奔,坐在車廂里的人,總想用目光去追逐窗外掠過的電桿,卻怎么也看不清楚。關(guān)中平原上的風(fēng)景,在火車上旅客的眼中,完全沒有吸引力,城鄉(xiāng)化的農(nóng)村民居修得毫無美感。不過,時不時出現(xiàn)的藍(lán)底兒大白字的墻面廣告,則是整個中國鐵路兩旁最應(yīng)景的東西。
火車車廂里是全中國最牛逼的地方。這里有中央秘書的鄰居,有軍隊高官連襟的表外甥,有證監(jiān)會高層的小學(xué)同學(xué),有洞悉一切中央內(nèi)參的神秘人士。
彌漫在空氣里的悶熱,隨著列車地奔馳,車廂里漸漸涼爽了下來。卓彤彤把手里印著不孕不育的塑料扇子扔向一邊,隨后又撿起來在手里繼續(xù)搖著。賣方便面的列車員迫不及待地推出小車開始了兜售,折疊座椅上一個高冷的美女,捧著一本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員的自我修養(yǎng)》,假裝在認(rèn)真地讀著,十分鐘過去了,也沒見她翻一頁。
卓秋天對卓楊說:“你到德國多和家里聯(lián)系,不要讓爸媽操心,爸和媽在家挺孤單的。”
“拉倒吧!”卓楊撇撇嘴?!白蛲砦衣犚姲中÷暤貙屨f,‘終于又可以過二人世界了。’媽摟著爸的脖子,爸把媽抱起來在客廳里原地轉(zhuǎn)了三圈。”卓秋天在卓楊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下。
卓彤彤再一次把不孕不育的扇子扔到一邊兒:“你到德國我不操心,因為你一定能適應(yīng)?!?br/> “為什么啊?我才十七歲耶!”
“因為你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