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先之又問,“那...夫人這膳食如何處置?”
里面又一聲冷淡,“倒了吧。”
季先之聽見這話,眼中露出些無奈,隨后正準備應聲,便聽見里面又傳來聲音道,“慢著。你放在外面。隨它去吧?!?br/> 季先之端著膳食,有些詫異的望著映在窗紗上的身影,愣了一番才道,“是?!?br/> “季叔,你先下去吧。不必在門前守著了。”里面的人淡漠的說著。季先之知曉,寧南憂此時只想一人安靜的呆著,于是應聲退下。
書房里的寧南憂領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在確認季先之已經(jīng)離開后,他跽坐于案幾前盯著上面放置的竹卷猶豫了一番,最終悄悄放下了門閂,推開了門,盯著放在屋外角落里的膳食,思慮三秒,迅速的端起,又再次栓上門,回到漆幾前端坐下來。
他摸著還溫熱的陶碗,滿是陰霾的臉上稍稍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打開碗蓋,一股糯香便撲鼻而來。
寧南憂默默的吃了一口,熱騰騰的湯汁入口便化為濃郁的香氣,米粥十分軟糯,這種羹食他從未吃過,卻不知為何總有一股熟悉至極的味道。
他獨自一人默默將一碗粥喝盡,原本糟糕的心情似乎也好受了些。
江呈佳一人回到寧南憂在大婚前特意為她建造的云乘閣中,跽坐于院落中搭起的一座高臺上眺望此閣之下的格局,這座院落構造十分別致,清雅淡然,整齊有度。一看便是寧南憂花了心思專門令人為她筑造的。她喜好清雅之地,他特意打聽完備,顯然是想要討好她。此院落非四月之功不能建成。他對江氏一族的心思自兄長于西疆一戰(zhàn)成名后便已存于心中。江呈佳凝滯著目光,又想起今晨于南宮之中同魏帝說起的話,便滿是愁容,千珊侍候于一旁,見她時常失神,不禁擔憂道,“姑娘怎么了?”
她黯淡的眼眸略略一動,有些苦澀道,“千珊...或許,我們很快就要離開洛陽了?!?br/> 千珊不解道,“姑娘何出此言?”
江呈佳端起陶壺,斟了一杯茶,慢慢抿入一口,眸瞳微動,望著與高臺對立的那座書閣,目光有些迷離,“魏帝與寧錚皆不愿意饒了他?!?br/> 千珊走到江呈佳身邊,跽坐于她的斜后方安慰道,“姑娘不必擔憂,千詢曾于南云都中算過一卦,姑爺此世命數(shù)有一轉機,定然不會再似從前?!?br/> 江呈佳沉默不語,正想著心事,便隱隱約約聽見外院傳來雜亂的聲響。她蹙起眉頭,瞧了一眼即將落下山的太陽。
映在天際邊一道道霞光似猩紅的鮮血一般,熏染了洛陽的天,如同這變幻莫測的人心,叫人焦灼難安。
江呈佳聽那雜亂聲愈加嘈雜,便急忙自高臺青階之上,領著裙擺迅速的跑了下去,千珊急急忙忙的跟上。她走至云乘閣與外院相連的回廊上,朝正堂府內望去。只瞧見一群黑壓壓的人擁簇著一個身穿靛藍色曲裾服的男子朝王府里面走來。
她躲在石柱后面觀望著,緊接著便瞧見一直將自己閉鎖在書房中的寧南憂不知何時去了正廳堂前,此時向那來勢洶洶的人迎了上去,面色十分慘白。
來人,正是攝政淮王寧錚。
寧南憂迎上前去,謙恭行禮,做足禮數(shù)道一句,“父親怎么來了?”
他低著眸,眼中似有絲譏笑。
寧錚沒有看他一眼,面色冷峻的提著衣擺,上了廳堂,跽坐于正座之上,一聲不吭。
“父親這是怎么了?何事使得父親如此生氣?”寧南憂只裝做不知寧錚此來何意,輕聲詢問道。
寧錚瞥了他一眼,眼眸轉了轉,滿臉冰霜的說道,“你,倒是越發(fā)的孝順了?”
寧南憂微微一顫,將頭垂得更低了些。
寧錚冷哼一聲道,“怎么?你救駕有功,又娶了那江氏女,便連子女應有的晨昏定省都沒有了么?如此,你心中還有什么君臣父子之道?。俊?br/> 對于寧錚的訓斥,寧南憂并不意外,且十分冷靜淡然,他彎著身子稍稍思慮了一番,隨后緩緩起身,滿面虧欠道,“是兒子不孝,請父親責罰。”
“不錯,我的確要責罰你?!睂庡P滿臉怒意,眼見著寧南憂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便立即想起曹秀那雙永遠露著對他的不屑的眼眸,那雙眼錚亮,很是漂亮。那個女人高傲矜貴,從不將他放在眼里。他的胸腔中倏的便冒出一層又一層的怒火,即刻沖著一旁侍奉這的小廝道,“來人,取家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