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開漕的日子,江蘇一帶的漕船沿途收糧運米,要趕在五月初一前到淮安漕運總督衙門驗糧,方能北上,誤期便要獲罪。//無彈窗更新快//
????齊強趕在開船前,帶著齊粟娘從漕河順沿而下,到得揚州府長江、漕河交匯口上瓜洲、儀征兩港,從最上手出貨的收茶牙行手里,涎皮賴臉以五錢茶葉一兩銀子的價格買了八百兩銀子上好龍井茶葉。
????齊強穿著一身玄青短打袍,腰扎紅巾,烏黑油辮盤在脖子上,一副漕上船頭的模樣,粗手粗腳拖著牙行老板劉延貴進了一家酒肆,在大門口便喊酒喊菜,引得人人側目。
????劉延貴任由齊強扯著,笑道:“看你這樣子,不曉得的只當你是個潑皮破落戶,還不收斂些?!庇挚戳丝窗舶察o靜跟在齊強身后的齊粟娘,怪道:“你小子什么時候有了這么個好妹子?和你全不是回事?!?br/>
????齊粟娘原有些擔心,聽著劉延貴這話,和齊強是極熟的,松了口氣,齊強抬起一腿,鋸坐在長凳上,一邊大聲招呼上酒上菜,一邊笑道:“大財主這是心疼你的茶葉呢,我可先說了,這是我妹子的嫁妝本,不賺個十倍,百倍,這事兒還沒有完?!?br/>
????劉延貴瞪了他一眼,“你小子訂了誰的船?必是不用付運錢、常例的,這回到了通州就是七八倍的利,還要賺多少?”
????齊強哈哈一笑,似是不以為意,劉延貴面露不滿,看了看齊粟娘,勸道:“差不多就收收,何必運到京城里去?那些貴人們的買賣哪里會讓你占便宜?”
????齊粟娘聽得一愣,齊強敬了劉延貴一杯酒,笑道:“你放心,不合官家聯(lián)上是我的規(guī)矩,中間仍是要轉一道的?!眲⒀淤F稍稍放了心,不想冷落齊粟娘,轉頭笑道:“齊家妹子,已是訂親了?出閣時別忘了叫哥哥吃杯喜酒?!?br/>
????齊粟娘還未答話,齊強哼了哼,曬道:“不是孝期么?還沒有下茶禮,也沒有插釵,我正給我妹子看著呢?!?br/>
????劉延貴一愣,脫口道:“不是聽說訂了淮徐道那邊的——”轉眼又似了悟,點頭道:“也是,我們到底是白丁,”嘆了口氣。
????齊強笑道:“你嘆什么氣?你隔房二弟已是武舉人,你家老二不是正讀著么?將來總有你做老封翁的時候?!?br/>
????劉延貴嘆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爹娘慣壞了,斗大的字認識半籮,平日里又不善經(jīng)營,我若是不在,他能依仗誰去?”說話間,眼角瞟向齊強。
????齊強灌了一大碗金華酒,手背一抹嘴邊酒漬,道:“捐個秀才一千兩,卻是犯不著。看在我們的交情份上,走偏路,五百兩,我替你尋人代試。若是他爭氣些,將來揚州府的鄉(xiāng)試未必不能籌劃一二?!眲⒀淤F頓時大喜,連忙敬酒道:“可是說好了,原以為武科出身才能仰托你,如今文試竟也找得到門路?你這兩年果真是——”伸手拍了拍齊強的肩膀,道:“我知曉你只會些風花雪月的酸文,便是不走文試,你自已也去謀個武職罷,白可惜了一身的武藝?!?br/>
????齊強沉默半晌,搖頭道:“現(xiàn)下在外圈混點油水倒也罷了,若是真進去,我這性子,沒有根底反是壞事。”
????齊粟娘一路上見得齊強的手段,不禁納罕,齊家連丁銀都交不上,齊強如今卻似神通廣大,花樣百出,嘴上說著不和官家聯(lián)上,這些謀官的事哪里又免得了打些交道?齊強雖是得人喜的性子,若是沒幾分本事,這些漕幫頭目、富裕商家哪里又看得上他?卻不知他到底依仗什么。
????齊粟娘知曉齊強辦的這些事兒不是正道,便想尋著時機勸上一勸,眼下卻怕操之過急,反倒易生誤會,默默跟著齊強,由他操持。她見得劉延貴多是想請齊強去喝花酒,只得叮囑他早些回客店,齊強連聲應了,只說初更便回,便去了。
????天色漸暗,夜風從窗口吹入,帶來陣陣涼意和水氣。齊粟娘掌上燈來,獨自坐在客房中。她從床頭枕箱中取出八封書信。其中七封已是被她反復看過,幾乎能將信上的字字句句默誦而出,余下的一封則是離家前收到的,還未拆閱。
????齊粟娘慢慢伸出手去,指尖在黃色牛紙皮信封上慢慢劃過,便是不用看,她也知道信封內,如往常一樣折著厚厚的四頁信。那信紙不再是他未做官前慣用的江西夾吉紙,而是衙門里專用的兩球官紙,底面兒平滑雪白,紅格線鮮紅奪目,比江西夾吉紙好上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