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別墅。
章惠蘭黑著一張臉自己回來了。
上午的時候,她是和霍啟明到海邊去玩的,下午的時候,也就是剛才,老天爺不向著她,下起了雨來,夫妻倆原本還沒有打算結(jié)束海上之游的,誰知道江雪一個電話打來,霍啟明就去了江雪那里,讓她自己回家。
江雪總是那么的過份,以前就喜歡搶著霍啟明,現(xiàn)在大家都老了,還是喜歡搶著。
經(jīng)過了二十幾年,章惠蘭原本已經(jīng)沒有什么心思再和江雪斗了,反正這個家已經(jīng)被她兒子掌握在手里了,連霍啟明都不敢在兒子的面前過份,可是現(xiàn)在她覺得很生氣,很生氣。難得夫妻外出游玩呀,結(jié)果……
回到家里,空蕩蕩的大廳里只有老太太一個人坐在那里,戴著老花眼鏡在看著報刊。安安靜靜的,只聽到老太太在翻閱報紙的聲音,四周圍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到。
霍家那么多人,可無論她什么時候回來,總是看到自己的婆婆一個人在家。
章惠蘭都不知道那報刊有什么好看的?
老太太整天不是到院落里曬太陽就是坐在大廳里看著報紙。
難道她不悶嗎?不無聊嗎?
她自己整天往外跑,不是打牌就是逛街,拼命地花錢,都覺得很悶,很無聊。
老太太不是不悶,也不是不無聊,可她人老了,八十幾歲了,她不可能再像年輕人那般整天往外跑的。哪怕她現(xiàn)在的身子還算硬朗,外出多少還是不方便的,要是不小心摔一跤不是自己痛著又害兒孫擔心嗎?
所以老太太寧愿獨自一人守在這座大院里,曬曬太陽,看看報紙,等著藍若?;貋砼闼f說話,那么多人,也就是藍若希愿意陪她老太婆東扯西扯了,其他人就是隨口地關(guān)心幾句,人就跑了,有哪一個像藍若希那樣愿意坐在她的身邊,用心陪著她說話?雖然藍若?,F(xiàn)在也要工作了,霍東銘纏著又緊,老太太心里也不曾責備過藍若希半句。
“夫人,你回來了,老爺呢?”美姨看到章惠蘭進來了,連忙笑著上前替章惠蘭接過了雨具,笑著問。
看到章惠蘭的臉色很黑,她有點詫異,問過之后,在章惠蘭還沒有回答時,就先拿著雨具走到一邊去了。
章惠蘭表面上是高貴大方,雍容華貴的,怎么看都是一副貴婦人模樣,可她生氣的時候,也會拿傭人們出氣的。
美姨自是領(lǐng)教過了,所以看到章惠蘭臉色不佳時,才會趕緊離開。
或許霍東燕小姐的壞脾氣多少有點遺傳到章惠蘭的吧,只不過章惠蘭的壞在隱,霍東燕的壞在明。
“媽。”章惠蘭不理美姨,更沒有回答美姨,她此刻滿心都是怒,都是嫉恨。她走到了老太太的面前坐下,委屈地叫了一聲。
老太太慢悠悠地放下了手里的報刊,又扶了扶眼鏡架,才看向章惠蘭,沒有看到自己兒子的身影時,心里便有了幾分的了然。她慈愛地一笑,兒媳婦受了委屈,她除了安撫之下,她也沒有辦法。霍啟明對章惠蘭的愛不及對江雪那般深,在霍啟明的心里,江雪就是重過章惠蘭。
唉,有時候,有錢人家的婚姻總是這樣,就算法律上,老公還是自己的,但情感上,老公已經(jīng)是別人的了,就算還有一些屬于自己的,也不知道是幾分之一了。
“怎么了?”老太太溫和地笑問著:“今天出海玩,玩得開心嗎?”
“媽!”章惠蘭再度叫了一聲,臉上的委屈更濃了?!皢⒚饔秩チ私┠抢锪?。”
“唉!”老太太重重地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澳悴欢际橇晳T了嗎?”
她也控制不了兒子的心,兒子要去哪里,她能怎樣?現(xiàn)在她老了,也管不了太多,就算她還沒有老,她也難以阻止。就像二十幾年前,她也阻止過霍啟明和江雪,可到頭來霍啟明還不是和江雪生了霍東愷?幸好章惠蘭也生有兒子,否則現(xiàn)在章惠蘭的日子更不好過。
“可是……”章惠蘭的心還是會痛的呀,那傷害已經(jīng)積壓在心里二十幾年了。
“燕燕回來了,還在樓上休息,我讓美姨看過了,燒已經(jīng)退了,不過她說還是有點難受,你上樓去陪陪她吧。你心里難受,孩子也難受呀。”老太太一語雙關(guān)地轉(zhuǎn)移了話題?;魱|燕那般地看重蘇紅的友情,那樣維護著蘇紅,不就是蘇紅陪了她幾年嗎?章惠蘭身為母親,對霍東燕是很疼愛,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給了霍東燕,可在生活上,章惠蘭對霍東燕的照顧卻不夠。
章惠蘭和所有的名門貴夫人一樣,整天都是打牌,逛街,旅游等等,都是和其他貴夫人一起,何曾陪過霍東燕?
霍東燕是霍家唯一的小姐,可以說每一個人都很疼愛她,卻和老太太一樣,都是物質(zhì)上的,精神上卻沒有幾個人疼愛過。
章惠蘭聽老太太這樣一說,知道老太太也是拿霍啟明無奈的,又真的心疼女兒生病了,便消了些許的委屈。她一邊站起來,一邊對老太太說道:“若希呢?她不是陪著東燕看醫(yī)生的嗎?現(xiàn)在她去哪里了?媽,那我上樓去看看燕燕?!?br/> “若希去公司了?!?br/> 老太太應(yīng)著。
章惠蘭眼里立即浮起了不贊同。
才新婚,怎么不在家里多陪陪老人,這么快就去公司干什么?難道霍家少她吃了,少她穿了?要她身為大少奶奶的外出工作?再說了那些子公司就算劃歸到若希的名下,曾經(jīng)的管理制度還是存在的,就算若希再玩幾個月才回公司,公司也不會關(guān)門。
分明就是不想陪東燕,才會往公司里跑!
章惠蘭在心里忿忿地想著。
她沒有當著老太太的面說出來,老太太疼若希。
章惠蘭上樓去了。
霍東燕的房門是關(guān)著的,她正躺在床上無聊地看著電視。
房內(nèi)開著暖氣。
目的已達到,她自然不會再開著冷氣了。
聽到敲門聲,她有點沒好氣地問著:“誰呀?!彼龔尼t(yī)院里回來后,原本想外出的,老太太不讓,說她感冒了,就該多休息,還說讓她多喝些水。在醫(yī)院里,因為發(fā)燒口渴,她已經(jīng)經(jīng)喝過了兩杯清水,現(xiàn)在她的燒退了,她也不覺得口干了,對于沒有任何味道的清水,她自然喝不下去了。
老太太隔一個小時就讓傭人給她送一杯溫開水上來,她以為現(xiàn)在又是傭人送開水上來了。
“燕燕,是媽?!闭禄萏m溫和地說著,保養(yǎng)得極好的臉上再也看不到了半分的委屈,也看不到半點的怒氣了。她不愿意在女兒生病的時候,影響到女兒的心情。
“媽?!被魱|燕把電視遙控器一丟,就跳下了床,跑去開門。“媽,你這么早就回來了?不是才四點多嗎?還早著呢,我以為你和爸會玩到晚上才回來呢。在船上過夜其實也挺浪漫的。”霍東燕不解地問著,她也是回來后才知道父母一起到海邊游船去了。
只要聽到父母在一起,她心里就很開心。
“不是下雨了嗎?氣溫下降了,媽覺得冷了,就失去了玩的興趣了,就先回來了。”章惠蘭淺笑地走進了霍東燕的房間,她一進入房間就伸手去探霍東燕的額,霍東燕任她探著體溫?!班牛话l(fā)燒了。怎樣了,還覺得很難受嗎?”
霍東燕挽著她的手,把她拉著走進了那間寬敞而豪華的臥室里,母女倆在床上坐了下來。
“還有點?!?br/> 霍東燕老實回答著。
“感冒真不好受?!彼г怪止?。
不能出去瘋,還要打針,吃藥,哪怕免去了回公司里上班,此刻她也覺得有點不值了,拿自己的身體來作踐,怎么想都不值。
蘇紅想的法子太差勁了。
霍東燕在心里想著。
不過蘇紅的法子要是好的,她就不會屢次爬大哥的床,都失敗了。
霍東燕又在心里不屑著蘇紅的方法。
“傻孩子,有誰會覺得生病了好受的。你也是,這么大的人了,發(fā)燒了還逞什么強,不會打電話讓雷醫(yī)生來瞧瞧,還想跟你哥到公司去,你這是故意的吧?”知女莫如母,章惠蘭睨著霍東燕,又愛又憐地責備著。
“我怕看醫(yī)生?!被魱|燕嬌氣地說著,紅唇嘟了起來。她長相其實不俗,算得上是一個大美人,嘟起粉嫩嫩的紅唇時,有幾分的嬌憨,也有幾分的誘人。
章惠蘭笑了笑,白她一眼,說著:“二十二歲的大人了,還怕看醫(yī)生。怕,還不是去了醫(yī)院。你不是不喜歡你大嫂嗎?怎么會讓她陪著你去醫(yī)院?”
一提起這件事,霍東燕就是一肚子的火,哪怕藍若希對她是真的關(guān)心,她也明白,可對藍若希的抱怨卻多過對她的諒解。她立即把藍若希如何把她激怒,把她帶到醫(yī)院里,又是如何虐待她的話全都告訴了章惠蘭,還添油加醋地抹黑了藍若希的形象。
聽了霍東燕的話,章惠蘭的臉色果真沉了幾分,不過對于藍若希用激將法激得女兒去看醫(yī)生,她倒是有幾分的贊賞。
“她真的這般對你?那你哥都去醫(yī)院接你們了,你怎么不告訴你哥?”章惠蘭沉著臉,問著。
藍若希竟然背著他們虐待生病的女兒?
過去那些年月,她難道看錯了?
藍若希就是一個表面善良,實際歹毒的女人?
“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哥,我哥就是被藍家姐妹下了盅的,只對她們好。大哥都為了藍若希曾經(jīng)警告過我,讓我與藍若希的距離保持在三米之外,好像我會殺了他的藍若希似的。我要是再在大哥面前告狀,大哥會信嗎?說不定一生氣,逼著生病的我立即回公司上班呢。媽,我好端端的,為什么生病?不就是被哥氣到的?我為了幫他出氣,不就是打了藍若梅一巴掌,他就說我太閑了,要趕我到公司上班,還是那種最低層的端茶遞水的小妹?!?br/> 霍東燕惡人先告狀,借著機會就挑撥著章惠蘭和藍若希的婆媳關(guān)系。
“藍若希要是真對我好,就不會在我生病的時候,最需要人陪的時候,還跟著哥走。大哥一點也不關(guān)心我了,他帶著藍若希走,就讓一個保鏢送我回家,說我需要休息,他倒好,不知道帶著藍若希去哪里逍遙了。害我自己在家里無聊了一個下午。我想讓蘇紅來陪我,大哥又不準。媽,你說大哥是不是很過份?他要是不準蘇紅再進我們家,至少也該讓藍若希這個做大嫂的陪陪我吧?”霍東燕委屈地說著。
“你生病了,的確需要回家休息。你哥沒有錯?!?br/> 章惠蘭心里有氣,但理智并沒有失去。
女兒對兒媳婦有怨,婚前就在她面前挑撥離間了,此刻說不定就是女兒故伎重演。
“你哥才新婚,喜歡過兩人世界也很正常。你這么大了,總不能跟著去當電燈泡嗎?再說了你生病了,你想去哪?藍若希讓你吃粥,也還算說得過去吧,生病的人就是該多吃些清淡的,你還想像平時那般大魚大肉嗎?那樣對你的身體不好。她罵你的話,等她回來,媽再問問她,要是她真的那樣對你,不管你哥有多么的寵愛她,媽也會替你討個公道的。身為長嫂,就該疼愛小姑?!?br/> 章惠蘭平靜地說著,被女兒挑起的怒火,在一瞬間又讓消了,讓她變得冷靜起來。
不愧是名門夫人,身經(jīng)百戰(zhàn),并不會輕易被人牽著鼻子走。
“媽,我知道你也不喜歡若希的,現(xiàn)在她真嫁過來了,你可要當好你這個婆婆,別讓她欺負了?!被魱|燕不服母親為藍若希開脫。
章惠蘭側(cè)頭瞪了霍東燕一眼,淺笑著責備:“你這丫頭,媽不是說過了你嗎?年紀輕輕的,還是未出嫁的姑娘,別老是學那些鄉(xiāng)下的三姑六婆,總是在挑撥是非。那樣有失你的身份。媽原本對若希也沒有什么不喜的,就是不太喜歡藍若梅,在藍若梅逃婚后,媽一怒之下,才對若希也不喜了。不過你哥的決定,媽也左右不了,只能尊重他的決定了?!?br/> 現(xiàn)在看來,她尊重兒子的決定,還是好的。
因為她從兒子身上看到了一種從來沒有看到過的幸福和滿足。
她甚至覺得兒子一直都是愛著藍若希的。
如果僅把藍若希當成替身,那么在藍若梅回來后,兒子肯定不會那般的冷靜,再說了,對一個替身,再寵愛,也難以從心里散發(fā)出幸福的味道來。
鑒于自己的婚姻屬于門當戶對,她愛霍啟明,霍啟明對她的卻不是真愛,才會出現(xiàn)第三者,她深受其苦,才會很大度地尊重兒子的一切選擇。其實,她也沒有辦法阻止霍東銘的決定,那孩子有著帝皇一般的決策,不是一般人能阻止得到他的決定。
“媽!”霍東燕不好意思地叫了一聲。
母親也不失精明,總是不上當。
霍東燕在心里忿忿地想著。
“鈴鈴鈴……”正在這時章惠蘭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她掏出手機一看,是自己的牌友王太太打來的。
她漫不經(jīng)心地按下了接聽鍵,王太太的話便傳了過來:“霍夫人,要不要打牌?三缺一呢?!?br/> “要呀,正無聊著呢,不過來我家里吧,這種天氣,我不喜歡出門了。”章惠蘭立即笑著應(yīng)著。
對方答應(yīng)了,她才掛斷了電話。
一會兒后,幾名貴婦人便相約著來到了霍家,幾個女人聚在一起,在一樓的偏廳里打起了牌來。
霍東燕也下樓了,就坐在章惠蘭的身邊陪著她,也會幫她出些主意。
老太太依舊坐在大廳的沙發(fā)上,喝一口茶后,又看她的報紙。對于幾個女人打牌發(fā)出來的笑聲,她竟然視為無聲,淡定地不受影響。
霍東銘和藍若希是在晚上七點多才回到家里的。
葉素素讓兩個人到藍家吃飯,霍東銘在陪著藍若希把所有公司和連鎖店都逛了一遍,讓藍若希知道了地址之后,便買了厚重的禮物,帶著藍若希回藍家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