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本是來看看母親,但一進寺門,就聽說雍王爺領著子女來,親自將雍王妃的靈位供奉上佛光塔。衛(wèi)珩心中第一次有了異樣的感覺,他想要去佛光塔,他有些想見秦婉,向她道謝,跟她說說話……
但神智到底還是大于了感情,衛(wèi)家不被皇帝待見,而秦婉則是備受寵愛的郡主,一旦兩人打了照面,保不齊會讓秦婉甚至雍王難做。所以他繞開了佛光塔,等到雍王出來了,這才上去為母親上香。
豈料,才下來,就聽見人群之中傳來少女低低的呼聲,雖然不甚真切,但他一聽就辨別出是秦婉的聲音,下意識轉頭。她一襲素衣立在樹下,正望著自己這方微笑,耳根發(fā)紅,似乎對于見到自己有些羞赧。微風吹拂,幾片殘花拂落,襯得她如同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一般。
衛(wèi)珩腦中一熱,見除了她的貼身侍女并無旁人在場,沉吟片刻后,也就往她那里去了,待走近了,他蹙起了眉頭,秦婉這些日子又清減了好些,加之一身素衣,看起來更是瘦弱了。他斂眉問:“上一次見郡主食量甚小,這些日子……可有好好吃飯?”
“我若說我有好好吃飯,你可相信?”秦婉俏皮的眨了眨眼睛,笑瞇瞇的看著他。前兩次見她,她都是行止有度的模樣,卻不像這樣靈動,衛(wèi)珩心中一熱,抿緊了唇:“不信?!?br/>
“我有好好吃飯的。”見他白皙的臉上有幾分羞赧的紅暈,秦婉好像如前世一樣可以依偎在他懷里,“我真的有好好吃飯。”
她本就嬌小,站在跟前,面露幾分小心翼翼的神色,似乎很怕他因此惱了,衛(wèi)珩臉頰頓紅,忙退了一步,心中暗罵自己如今竟然與她說幾句話就臉紅了:“郡主不必如此,我信就是了?!?br/>
秦婉梁上立時露出歡喜的笑容來,她雙目含情,巴掌大的小臉上也掛著得體的笑容,似乎對于他肯相信自己是那樣的歡喜,她一直待自己是那樣的好。衛(wèi)珩面露怔忡之色,眉宇間的陰郁也消減了大半:“郡主還是要以自己身子為重?!?br/>
“多謝衛(wèi)公子關心?!辈]有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他,秦婉像吃了蜜一樣,小手撫了撫自己發(fā)燙的臉,“前些日子下了幾日的雨,那膏藥貼子可還管用?若是不管用,我再讓太醫(yī)院令換一種。”
“膏藥很管用?!睂ι纤辶寥缢捻?,她眼里好像有旋渦,衛(wèi)珩覺得自己都要溺下去了,“多謝郡主掛念?!?br/>
前幾日下雨,他膝上又隱隱作痛,將膏藥烤化了貼在膝上,不多時就生出暖意來,好像將寒毒拔除了一樣。彼時他收到匣子,見上面附著一張紙條,詳細寫了膏藥如何使用,字跡娟秀嫵媚,定然是出自女子之手。
“你我之間,說這些豈不生分?”秦婉含笑,“管用就好,我還怕不管用,反而是白給了你一片希冀?!?br/>
因此處在大雄寶殿之前,人來人往,兩人這樣相對而立顯得很是滑稽,所以秦婉提議找個僻靜的地方說話,衛(wèi)珩應允。紫蘇和杜若在前方引路,心中擂鼓,雖然郡主說皇帝陛下不討厭衛(wèi)家,她們對此雖是相信,但誰能明白皇帝的想法?要是皇帝知道了郡主和衛(wèi)家的哥兒走得這樣近,保不齊會怒的?。?br/>
兩人走在后面,因兩人都生得很好,加之年歲相差不多,沿途有好些人轉頭看向兩人。衛(wèi)珩蹙著眉頭,陰郁又一次襲上了眉間。自打趙王伏誅之后,皇帝一氣奪了衛(wèi)家的爵位,這么多年都是一副讓衛(wèi)家自生自滅的姿態(tài)。盡管如此,但皇帝不待見衛(wèi)家的傳聞還是在京中流傳。作為衛(wèi)家人,衛(wèi)珩只愿自己不要牽連到秦婉,是以故意放慢了腳步,和秦婉錯開身子。
豈料他慢,秦婉速度也慢了下來,始終保持著和他并立的姿態(tài)。如此幾次之后,秦婉才轉頭看他,低聲問:“我是老虎?怕我吃了你?”
“不?!毙l(wèi)珩搖頭,秦婉溫和乖巧招人疼愛,若非身份所限,他絕不會如此行事。因兩人并立,之間距離不遠,隱隱的,他聞見一股子香氣,并非是寺廟之中的檀香,而是……女孩子身上才有的馨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衛(wèi)珩頓時覺得這股子馨香讓他有些貪戀,忙屏住了呼吸,腳步更慢了幾分。
見他臉色忽然變暗了,秦婉知道他的想法,不過是害怕自己被那所謂厭恨的傳聞中傷,但也不點破,笑道:“既然我不是老虎,那么衛(wèi)公子怕什么?”
這幾次見秦婉,她能一眼就看出自己心中所想,不可能不知道自己擔心什么。但她分毫不怕的樣子,讓衛(wèi)珩心中暖洋洋的——自衛(wèi)家落敗之后,皇帝不待見衛(wèi)家的傳聞流傳開,多少人對自己避如蛇蝎,唯恐和自己接觸過多之后被劃為趙王余孽,唯獨柳姨會關懷自己,現(xiàn)下柳姨也去了,不曾想,這位和寧郡主,反倒是一點不怕。
異樣的感覺在心里蔓延,但衛(wèi)珩自小就性子內斂,雖然對秦婉諸多好奇,比如她何以待自己這樣好,比如她為什么會那樣清楚自己的喜好,但他還是沒有問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