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再一再二沒再三
正在聽馮保匯報文華殿經(jīng)筵之事的李太后,看到朱翊鈞疼的如此模樣,猛地站了起來,面色數(shù)變,厲聲說道:“緹帥好大的膽子!快讓他停下?!?br/>
仁圣皇太后陳氏,反而拉住了李太后說道:“妹妹,要不讓皇兒練吧,若是再出了歹人行刺,皇兒打不過,也要跑得了才是。”
孤兒寡母坐江山,怎么一個容易了得?
李太后、陳太后貴為太后,李太后今年才二十七歲,陳太后今年才二十九歲,三十而立,她們連而立之年都未到,面對人老成精的大明朝臣,面對復雜的后宮,她們又有多大的主意?
李太后聽到此言,方才再次坐下,冷冷的看了馮保一眼,就這一眼,讓馮保打了個寒顫,這種事決計不能再發(fā)生。
陛下給的法子極好,陰損歸陰損,絕戶歸絕戶,就那么辦,才能讓這個篩子一樣的皇宮,不那么的危險。
陳氏躺在躺椅上,晃晃悠悠的對著馮保說道:“馮大珰,去廊下家找?guī)讉€十歲的小黃門來,陪著陛下一起習武,這人最怕就是自己吃苦,若是有人一道吃,就顯得不那么苦了?!?br/>
“去吧?!崩钐笠呀?jīng)聽完了馮保奏稟。
最讓李太后在意的便是張居正在講學之后,跪在地上講的那番話,這是張居正第一次在經(jīng)筵后,對小皇帝的表現(xiàn),提出了表揚。
六個月了,朱翊鈞的表現(xiàn),第一次得到了內閣首輔的贊揚,這是一種認可。
按照皇帝和首輔的約定,每月十九,都會有考校,只要陛下能夠一心向學,得到大多數(shù)朝臣的認可,這江山才算是穩(wěn)住了,至于大明再興?
李太后只是個婦道人家,她其實沒有太多的主意。
馮保其實不愿意叫小太監(jiān)一起來,但是一想,太后還是讓他去找人,這便是個往皇帝身邊塞人的契機,沒過多久,十個十歲大的小宦官們被領到了武功房,十名護持的緹騎,開始一起給小宦官們開筋。
慘叫聲此起彼伏,朱翊鈞之前還有點不好意思慘叫,硬挺著,一看十個小宦官們一起喊,便沒什么禁忌了。
習武,很苦。
苦到開完筋的小皇帝,躺在地上,生無可戀。
朱希孝居然敢如此操練小皇帝,這已經(jīng)不是一般的大膽了。
“陛下,要不歇一歇?”看著毫無風度儀禮躺在地上的小皇帝,朱希孝升起了一絲憐憫和后怕來,當時被小皇帝三言兩語勾起火來,給陛下開了筋,十歲的身子骨開筋雖然沒那么疼,但也是小皇帝這輩子受過最大的苦了。
張宏在一旁,也是有些手足無措,他趕忙勸道:“陛下,歇一歇吧,陛下天生神勇,但是陪同操練的小宦官們,有些撐不住了?!?br/>
躺在地上的朱翊鈞,生無可戀的看著兩個大腦袋杵在眼前,用力的吸了口氣振奮了精神對著朱希孝說道:“慈不掌兵,戚帥要是讓你練兵,怕是早就被倭國殺了,腦袋插在了桿子上,四處游街去了!”
朱希孝的拳頭都快握碎了,什么話!什么話這是!他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他大聲的喊道:“站樁!一刻鐘為一組,一共四組,開始!”
“陛下啊,這這這…”張宏完全無法理解,陛下為何一直用話激怒緹帥,加倍的操練他,就是陛下有心摸一摸軍權,做做樣子就行了,為何要身體力行,如此折磨自己?
沉沒成本,朱翊鈞為了習武,已經(jīng)付出了開筋的痛苦,他要是不把這武藝習好了,哪里還對得起自己受的苦?
戚家軍卒出身卑微,從軍才能吃得上飯,他們都能受得了,他這個衣食無憂的人,憑什么受不了?
朱翊鈞站了起來,繼續(xù)操練。
張宏事無巨細將話傳給了兩宮太后,李太后到底是聽出了問題來了,她滿是疑惑的問道:“我兒,為何這般嘴硬?”
“自然是為了好好習武?!比适リ愄蠼o了一個答案,看似是廢話,卻讓在場的所有人,心底升起了一股疑惑,萬民期許的陛下,或許、可能、大概,真的是個有毅力的人?
大明需要一個有大毅力、有大志向、有大手腕的君主,重振朝綱,再塑鋼筋鐵骨。
面前的小皇帝,真的能成為那個眾望所歸的英主嗎?
朱翊鈞的表現(xiàn),讓朱希孝刮目相看,因為再難,再苦,這小皇帝都堅持了下來,頭正、頸直、含胸、立腰、收胯、沉肩,小皇帝的姿勢雖然算不上太過標準,但那十個小宦官做的更加丑陋。
百練不如一站,站樁就是習武的入門功,站樁,練的就是下盤,下盤不穩(wěn),其他花里花哨,比如那種五鞭腿之類的,只能歸為雜耍。
下盤穩(wěn),根基在穩(wěn),沖殺的時候,才能猛沖猛打,百戰(zhàn)不殆,至于在哪里沖殺,那就得看皇帝陛下的意志了。
“收。”朱希孝看著漏刻,到了時間,立刻說道。
朱翊鈞緩緩站起,腳后跟相抵,腳尖外八字,頭眼平正,平心靜氣約十多個呼吸,才錘了錘腿,這副皮囊才剛剛十歲,恢復的極快。
“陛下,該歇了?!敝煜P⒉淮祚粹x說話,就立刻補充了一句:“過猶不及。”
朱希孝也知道小皇帝在激怒他,但是這小皇帝的嘴太毒了,毒到了明知道故意拱火,但仍然非常窩火,今天已經(jīng)練了兩個時辰,再練天就黑了,過猶不及,傷到了反而歇幾日,得不償失。
在太監(jiān)的招呼下,陳太醫(yī)立刻湊了過來,手搭在了皇帝的脈搏上,閉目良久才睜開眼說道:“陛下脈象沉穩(wěn)有力,并無其他心悸之狀,可以操練?!?br/>
有些人天生無法習武,便是這心悸之征,大約就是先天心臟病,不適合劇烈運動。
朱翊鈞沒有這種毛病,切脈只是最后的確診,望聞問切,開筋之后,仍然嘴硬,站樁之時,氣息平穩(wěn)。
皇帝習武,身后跟著一長串的大尾巴,陪練的小宦官就有十個,太醫(yī)自然也不例外。
“陳太醫(yī)名為陳實功?”朱翊鈞活動了下手腳,走路姿勢雖然有些怪異,可年輕的身體,并沒有痛到不能走路的地步,習武的辛苦超過了朱翊鈞的想象,這站樁若是再多些時間,他怕是很難堅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