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峨宮殿,百官朝拜,禮樂齊奏,百炮齊鳴,十丈高臺,那人黃袍加身,回首,妖冶一笑,朗朗乾坤盡掌于手,唇啟,“孤于太古二百七十二年登基為帝,改國號為開,今大赦天下,與民同慶?!?br/> “百官之功,功不可沒,士大夫陳貢拜相位,司馬結(jié)提晉公……”
“但,古云,天子犯法與民同罪,官者犯法,亦然!民者,禍之一人,官者,禍之一方,此乃大赦亦不能同!”
“大將軍蒼梧,女扮男裝,欺上瞞下,亂我朝綱,視為不忠!身為女子,滿手血腥,殺人如麻,視為不仁!作為靈女,枉顧職責(zé),背棄族人,視為不義!為人子女,不膝下侍奉爹娘,視為不孝!此不忠不仁不義不孝之人,斬!”
威嚴(yán)的聲音驀地在耳邊炸響,平地驚雷,晴天霹靂!百官齊驚,唰唰望向立于首位的人!
首位之人,紅袍戰(zhàn)甲披身,往日只覺修長的身影,在這一刻,似乎成了瘦弱纖細(xì)。
蒼梧微昂著頭,一動不動的與高臺之人對視,雙眼中竟是不可置信,往日的情景在腦海中一一浮現(xiàn),初見,他寵她入骨,為枯燥的靈女生涯,注入一絲生機(jī)。
戰(zhàn)亂抵至,她憂心與他,安排好族事,斬斷靈女一職,獨(dú)自一人,褪下紅妝,披上戰(zhàn)袍,以男兒之身相助,期間苦楚,從未述說,多年隱忍,十年相伴,執(zhí)手相攜,終是撥開云幔,為他奪得這萬里江山!
卻不想,竟得來這不忠不仁不義不孝之名!
高臺那人負(fù)手而立,眉宇之間無一絲愧疚,平靜的與之對望,梧兒,江山易打不易守,你自作主張,自斬靈根,毀靈女一職,與我今后再無益處,此乃你咎由自取,我只得另尋她處!
唇再啟,“今,應(yīng)百官之求,順民之意,媧族蒼淺,蕙質(zhì)蘭心,溫婉淑德,嫻雅端莊,實(shí)乃天下女子之表率,孤心悅之,特與媧族締結(jié)良緣,以鳳位代之,以正天威!”
此話一出,那人大手一揮,四面八方涌現(xiàn)出上千名鐵甲軍,手中長槍泛出滲人的寒光,頃刻將紅袍戰(zhàn)甲之人包圍。
蒼梧掃了一眼四周密布的利刃,桀驁一笑,緩緩的低下頭,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她早在做出決定之時,便知會有一劫,卻為他甘愿承受,但從不曾想,此劫會由他贈!
一個不忠不仁不義不孝之名,斬!一個溫婉淑德,嫻雅端莊,娶!
他竟如此待她!
“哈哈哈……”蒼梧仰天長笑,笑聲震天顫地,眼角溢出了清淚,偏偏面上浮現(xiàn)出傲氣,那是屬于歷代靈女的傲氣,“我蒼梧一生愛憎分明,不想,識人不清,此因,此果,我擔(dān)!”
話落,她一把抹掉眼淚,面容鏗鏘決絕,戰(zhàn)甲突然炸裂,紅袍無風(fēng)自動,越發(fā)鼓脹,背脊卻挺的筆直,整個人高速旋轉(zhuǎn)起來,青絲盡落,儼然一副女兒身。
高臺那人猛地想起什么,瞳孔驟縮,威嚴(yán)的聲音里難掩其中慌亂,“撤!快撤退!”
“你今日登基,蒼梧無禮以備,便以這靈女之軀,為你奏上這最后一樂!”響亮的聲音仿佛來自遙遠(yuǎn)的天際,神圣而不可攀。
‘轟!’
爆炸聲在大殿之上猛然炸響,石柱傾塌,地面顫抖,瞬間現(xiàn)出一個三丈深坑,尚未來得及逃跑的人頃刻化為虛無,合著天空中散落的血色迷霧,獻(xiàn)上了血樂!
萬里晴空,頃然間驚雷劈下,烏云遮蔽,狂風(fēng)呼嘯,炎熱七月,大雪紛飛,四季倒流。
此等怪異現(xiàn)象持續(xù)了整整百天,百姓皆驚,懇請媧族出山,終得此因——靈女蒼梧,意念強(qiáng)大,魂魄不散,飄蕩世間。
然,上任靈女已逝,下任靈女尚未顯現(xiàn),媧族無法,舉全族之力,鑄造封印,引魂魄陷入遠(yuǎn)古沉睡。
怪象止。
媧族有史以來,最具天賦的靈女,為情而折,再也尋不到半分蹤跡。
漢寧市,一座低矮老舊的平房內(nèi)。
窄小昏暗的房間里,一張半舊的單人床上,靜靜的躺著一位消瘦的少女,蒼白的臉頰,緊閉的雙眼,額頭上還有一道淺淺的傷疤,倘若不是因?yàn)槟菐撞豢陕劦奈⑷鹾粑?,只怕會被?dāng)做死了吧,只因,這少女,已經(jīng)如此躺了半年了!
突然,少女長長的睫毛輕微顫了顫,被子下的胸口一陣劇烈起伏,不小心露在外面的手指猛地蜷縮,‘刷’地睜開一雙清亮的眼睛,醒了!
蒼梧無神的望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安靜的躺著,眼里有著迷離之色,那樣子,仿若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醒。
房門忽然傳來一聲響動,沈琴端著碗一進(jìn)來,就見到那雙睜開的眼睛,手猛地一顫,碗‘啪’地一下摔了下來,稀粥撒了一地,她卻絲毫顧忌不上,步伐凌亂的從粥上胡亂踩過,一下子撲到了床前,眼淚唰唰的往下流,顫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傳來,“嗚嗚嗚……醒了,子安你終于醒了,你擔(dān)心死媽了……嗚嗚嗚,我苦命的孩子……”
蒼梧遲緩的轉(zhuǎn)過頭來,入目的便是一個滿臉淚痕的婦女,身上系著圍裙,上面還有著沉淀的油漬,臉上的輪廓,仔細(xì)看,還能找出年輕時美麗的影子,現(xiàn)在卻早已顯出皺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