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一早,張廷玉帶來了延壽寺街西路建作坊的醬菜,冷星卻沒有從宮里出來。
冷星一入宮,便被人直接領(lǐng)到了太子的毓慶宮。
是時,索額圖正跪在太子寢宮的外間,見到冷星來了,眉頭緊皺,難掩惱怒憤恨的看向她,于是冷星住腳了。
她走到索額圖的面前站定,正面且就近的接受并欣賞了會索大人的跪姿,在索額圖的神色經(jīng)過短暫的不可思議后更加羞惱氣憤時,送上一個甜甜軟軟的燦爛笑容,而后伸手,像拍狗腦袋一樣拍了拍他的腦門兒,笑容也帶著股獎賞鼓勵的意味兒。
乖,跪得不錯。
索額圖毫無偏差的意會了冷星的意思,片刻驚愕后,雙目雙頰恨得充血,死死的瞪向冷星,那模樣,要是換個沒人的地方,估計會立馬上演一個激憤殺人事件。
但偏偏這里是皇宮,他別說動手,連大氣都不敢出,就怕驚擾了里頭的皇上和太子。
索額圖狠狠的閉了閉眼,和著血吞下這怒這辱,直忍得索額圖額頭青筋暴跳,伏在地面的手指幾乎都要摳進了地磚里去。
而冷星則背著小手,抖了抖肩,步子輕快的往太子的寢宮而去了。
索額圖見狀,差點沒步了太子的后塵,當(dāng)場嘔出血來。
系統(tǒng):……
龜兒子越來越魔性了。
寢宮內(nèi),康熙坐在太子的榻邊,正端著一碗湯藥,一邊喂著他,一邊和他說著話,神情溫柔關(guān)切,動作小心呵護,連聲音也放得很低很柔,似乎怕聲量大了再驚擾了他的寶貝兒子,一口一句的‘保成啊’哄著勸著太子。
而太子半躺在榻上,上半身倚著大靠枕,面色蒼白憔悴,只有嘴唇因著藥汁反而顯出一種詭異的艷色,越發(fā)襯得他面色慘白,整個人連發(fā)梢指尖都透著一股子遭受了巨大打擊的虛弱可憐。
三阿哥和四阿哥則像是兩個后媽生的兒子一般,面帶不安,陪著小心的站在康熙身后。
屋內(nèi)還有兩個太醫(yī),背對著冷星侍奉在太子的床前,那份小心謹(jǐn)慎,都不用看他們的神情面目,只看他們那幾乎佝僂成九十度的脊梁便能知曉。
梁九功同樣半躬著身子站在康熙身后,卻是屋內(nèi)第一個注意到冷星進屋的人,他腳下輕移,輕悄無聲的迎上前來,親自給冷星打起簾子。
梁九功低著頭,嘴唇似乎沒動,但卻有極小的聲音傳入冷星的耳朵。
“太子吐了血,萬歲爺心疼太子,這會心情不太好,公主小心些。”
冷星腳步一頓,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梁九功只恭遜的微微一笑,便又謙卑的低下頭,神色自然,仿佛什么也沒有說過。
系統(tǒng)很感慨,【統(tǒng)也沒想到你這人緣居然還不錯?!?br/>
冷星眨了眨眼,軟糯發(fā)問,【什么意思?】
系統(tǒng)覺得她不招人喜歡?
系統(tǒng):……
所以你剛才為什么愣了愣?
【統(tǒng)是想說,你今天要小心應(yīng)對?!?br/>
冷星撇了撇嘴,她并不喜歡這個提醒,太子就一定比她小星星重要嗎?他弱他就有理了嗎?
冷星甩手走進屋內(nèi),便見屋內(nèi)鄭重嚴(yán)肅中夾雜著脆弱依戀,脆弱依戀里又連著心疼憐惜,心疼憐惜中又夾雜著氣惱憤怒,氣惱憤怒下又暗生的緊繃壓抑,緊繃壓抑中又生出的脆弱依戀的大型情緒復(fù)雜場景。
冷星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抱著手站定。
好一副危險又溫情的刺激場面,溫情是汗阿瑪和太子的,危險是除了他們之外所有人的。
她,小星星,危險了?
冷星的眼尾挑了上去,又緩緩的落了下來。
是的,她很危險的。
梁九功見小祖宗站著不走,就知道要遭,心里叫苦連天,偏生太子低斂著眼睫,似乎沒有看到二公主進來,而皇上,皇上這會一顆心都撲在太子身上,又背對著二公主,估計是真不知道。
自己,自己又不敢唱名提醒。
梁九功去看三阿哥和四阿哥,期盼他們能提醒萬歲爺,偏偏三阿哥看著二公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安心了些,又透著對二公主的擔(dān)心,全然陷入了自己的復(fù)雜情緒里。
而四阿哥微微抿唇,看了看太子,又看了看二公主和三阿哥,似乎在糾結(jié)為難。
為難什么呀!梁九功心里咆哮起來。
且不論太子是不是真有意晾著二公主,只但凡讓二公主覺得自己被晾著了,這屋里就沒人能討得了好!
皇上是偏疼太子,但他是個慈父,對每一個子女都是真心疼愛,不會下死手處置了誰去,公主又是個脾氣大的,必不會服軟,兩方直直對上,他們都得做了那被殃及的池魚!
又過了幾息,四阿哥大約權(quán)衡好了,嘴唇微啟,似乎打算提醒康熙,但顯然,已經(jīng)晚了,冷星挑著眉梢,說話了。
“這是,哪一位妹妹呀?”
三阿哥和四阿哥驚恐又難以置信的呆怔當(dāng)場。
“咳咳,咳咳咳咳。”太子一下子嗆了藥,猛烈的咳嗽起來。
康熙連忙放下藥碗,傾身將他攬在懷里,給他順著背,“保成,慢慢順氣,慢慢喝藥,別著急,汗阿瑪在這兒呢。”
康熙安撫完太子,又皺著眉頭惱怒的看向引得太子嗆水的始作俑者。
冷星睜著明亮的眼睛直直的看著康熙,還毫無悔錯之意的眨了眨眼。
康熙嘆了口氣,怒火肉眼可見的降了下去,“烏西哈,”康熙的聲音里透著無奈,“保成生著病呢,你別逗他?!?br/>
逗?
三阿哥瞪圓了眼,懷疑自己聽錯了,逗這么親昵的詞匯適合二姐和太子嗎?
四阿哥愕然得嘴唇微張,汗阿瑪這語氣,竟連一絲火氣都沒有。
太子的也短暫的怔了一瞬,他被抬著送回宮中,汗阿瑪擔(dān)憂遷怒之下,把索額圖罵了個狗血淋頭,當(dāng)時,索額圖字字句句道是二姐做局設(shè)計他,汗阿瑪當(dāng)即便讓人宣二姐進宮,又把索額圖罵了好一陣,打發(fā)到外間跪著,這會二姐來了,汗阿瑪?shù)剐钠綒夂土耍?br/>
見康熙的語氣挺好的,冷星的氣焰便也收斂了些,只還是有些不高興的努了努嘴,“我是夸他漂亮呢。”
太子的長相確實不錯,英俊端正,算是目前幾個兄弟中長得最好的一個,運氣也好,當(dāng)初的天花沒發(fā)到臉上去。
面若好女也確實是夸贊男子美貌的詞,但,康熙抬手揉了揉眉心,誰都知道她這夸獎里頭另有所指。
兩位太醫(yī)適時的提出告退,皇上明顯要處理家務(wù)事了。
康熙淡淡的點頭允了,顧自小心將太子放到靠枕上,又給他壓了壓被角,這才肅了神色,看向冷星問道:“你知道太子為何身體抱恙嗎?”
冷星眨了眨眼,認(rèn)真的反問道:“抱恙?太子難道不是因為慪得吐血嗎?”
太子緩緩閉上眼假寐,她就非要這樣,把他的臉皮揭下來,踩到地上。
三阿哥手足無措,張了張嘴又閉上,想勸又不敢勸。
四阿哥嘴唇合上又微張,這么短短一會兒,他受的驚嚇的強度和頻次比這兩個月還多。
康熙也因冷星的直白愣了一瞬,但轉(zhuǎn)瞬便強詞奪理道:“不都是一個意思?氣大傷身,太子傷了身子,病倒了?!?br/>
冷星默了一會,就在康熙以為她已經(jīng)意識到說錯話的時候,冷星認(rèn)真的和他們掰扯道:“病了是身體素質(zhì)原因,慪得吐血是心理素質(zhì)的問題,太子這明顯是心理素質(zhì)的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