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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戀橘生淮南 第2章 心魔

??洛枳呆坐在書桌前,盯著面前嶄新的空白筆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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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鋼筆橫躺在紙面上,筆帽晾在一邊許久。她不知道第幾次拿起筆,終于決定先把日期寫上—然而畫了幾筆都是澀澀的,寫不出字來,只在白紙上留下帶著干涸墨跡、讓人難堪的凹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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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擱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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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剛室友江百麗接了個電話就匆匆沖出門去,吃過的方便面紙桶就放在桌子上,味道彌漫在宿舍里久久不散。洛枳呆呆地在紙上畫著道道,泡面的味道愈加刺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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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的宿舍,打掃房間的永遠(yuǎn)是洛枳。對于這一點(diǎn),她倒從來沒抱怨過。勤勞只是因?yàn)閷εK亂的忍受能力低于他人,她忍不過百麗,只能干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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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忍耐是一種大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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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江百麗坐在床上拿起塔羅牌照例進(jìn)行“每月一算”時,死活讓洛枳也抽一張。洛枳抽完牌看都沒看就塞回給床上的“神婆”,低下頭繼續(xù)看東野圭吾的偵探小說。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洛枳突然聽見天花板附近傳來尖叫聲:“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啊,我說,總之你要忍耐,忍耐!善于等待的才是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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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抬起頭,懶洋洋地瞥了她一眼:“自從和您住一個宿舍,我已然被迫修煉成智者了?!?br/>  ?
  ??后來上鋪的“神婆”又吵鬧了些什么,她已經(jīng)完全想不起來了。江百麗從高中開始學(xué)習(xí)塔羅星座紫微斗數(shù),然而對命運(yùn)的掌握好像并沒有改變她混亂的生活狀態(tài),連她自己都感到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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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yàn)槟阒淮烀?,不盡人事。洛枳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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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并不相信命運(yùn)。她怕自己信了天災(zāi),就忘了人禍。因?yàn)槿说準(zhǔn)强梢栽骱藓蛯沟?,而天意不可違。人一旦相信了命運(yùn),還能有什么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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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有句話百麗沒說錯,善于等待才是智者,忍耐的確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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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shí),沒人比洛枳更懂得這一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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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抬頭看表,已經(jīng)不知不覺過了半小時了,她還在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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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的白紙,白得越發(fā)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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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忽地一下站起來,椅子腿兒在水泥地板上劃出尖厲的悲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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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枳端起百麗的面碗,小心翼翼地防止面湯濺出來,慢慢走到廁所倒掉?;胤块g打開門窗通風(fēng),然后把百麗哭泣時扔了一地的鼻涕紙掃干凈,洗手,深吸一口氣,重新擰亮臺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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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進(jìn)行了某種宗教儀式的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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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終于還是抓起了鋼筆,在演算紙上狠狠地畫了幾道,直到畫出了順暢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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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5日,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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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遇到他了。很遠(yuǎn),第一眼是背影。第二眼是從天而降的大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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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筆尖就那樣停在了“子”字的最后的一橫上,反應(yīng)過來時,那一橫的末端已經(jīng)洇開成了一個小藍(lán)點(di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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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小時前,她正在學(xué)校的北苑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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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秋的北京擁有一整年難遇的好天氣,收斂了一身暴虐,流露出溫和開朗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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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上有斑駁的樹影,她和小時候一樣低頭認(rèn)真地走,每一步都要費(fèi)心思踩在地磚最中央的十字花上面—小時候和媽媽一起去家具批發(fā)市場給別人扛包送貨,媽媽在前面走,她在后面費(fèi)力跟著,腳心和小腿都有種拉傷的酸痛感。媽媽回頭看她,眼睛通紅,滿是心疼,嘴上卻說:“你試著每走一步都踩在地磚最中間的那個小十字花上面?!彼褡鲇螒蛞粯优ψ裱?guī)則,忘卻了頭頂?shù)牧胰眨⑾穆L的一路真的就在不知不覺中走到了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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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這樣養(yǎng)成了習(xí)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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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起風(fēng),她下意識地停住,抬起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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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兩三米處的岔路口拐過來一個人,正好走在她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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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換了外套,仍然是她這輩子都不會認(rèn)錯的背影:后腦勺兒立著幾根不安分的發(fā)絲,端正的姿態(tài),微昂的頭,挺拔卻不顯得裝腔作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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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愣著,一個大柿子突然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落下來,掠過她的視線砸在了前方不到半米處。如果剛才她沒有止步的話,應(yīng)該會正中頭頂。不過它的尸體仍然濺了洛枳一身臟兮兮的汁水—很慘烈,無論是柿子還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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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方的人聽到了柿子落地難聽的啪嚓聲,回過頭來。洛枳在他目光移到自己身上之前慌忙轉(zhuǎn)身,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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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一邊跑著,一邊還在走神兒地想,他會不會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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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第一次讓他看自己的背影,竟然是這副落荒而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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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直跑,一直跑,兩個臺階兩個臺階地跨上樓,推開宿舍的門,然后才想起來大口喘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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