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德讓看著一身白衣的蕭綽,忽然間,像是這十五年的時光從未存在過,他們又回到了他們的青蔥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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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是穆宗末年,作為皇子耶律賢的同盟,韓德讓常奉父親之命,來到蕭府與宰相蕭思溫會談、送信。穆宗晚年多疑,嚴(yán)防著大臣們私下往來。韓德讓那時正二十多歲,文武雙全精明能干,深為父親韓匡嗣所倚重,已經(jīng)能夠代父親處理部份家族事務(wù)。而此時的蕭家正有兩個未出嫁的女兒,次女鶯鶯和三女燕燕,美艷的名聲已經(jīng)傳遍了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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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上京的青年才俊,常往蕭家走動,并不是件很引人注目的事。象太宗之子太平王罨撒葛、李胡之子耶律宛、大將耶律斜軫以及漢人大族韓族、李族等的子弟都常常往蕭家跑。沒有人知道,這只是穆宗政敵們的一次次聚會,而蕭家美麗的兩個女兒,只是聚會的幌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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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韓德讓自蕭思溫的書房出來,一團(tuán)紅云攔住了他:“韓德讓,為什么你從來不正眼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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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讓怔了一怔,站在他面前的,是蕭思溫最為得意的女兒蕭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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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燕燕今年正好十五歲的,出身顯赫、美麗聰明、從小到大在所有兄弟姐妹中都是出挑撥尖,因此也養(yǎng)成了她好強(qiáng)任性的脾氣。而來往于府中的各路才俊中,被父親贊為第一的,卻是眼前的這個韓德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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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讓比燕燕大了十歲,舉止溫文爾雅,他的身上恰恰融合了契丹與漢人的優(yōu)點,飽讀詩書的氣質(zhì),沒有契丹男兒的粗野;數(shù)一數(shù)二的騎射之術(shù),又使他沒有漢家男兒的文弱。斯文淡定的舉止中,卻又有一種隱隱的威懾之力。上次她親眼看著罨撒葛向韓德讓挑釁,卻被他結(jié)結(jié)實實地教訓(xùn)了一番,更是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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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看不懂韓德讓,她可以輕易地掌握其他青年才俊的心思,看著他們?yōu)樽约簣F(tuán)團(tuán)轉(zhuǎn),但是她看不懂韓德讓的微笑。也許就在那一次次看不懂中,韓德讓已經(jīng)悄悄的駐進(jìn)她少女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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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燕燕是契丹女兒,她要是愛上了一個男子,絕不會象漢家女兒一樣羞澀躲避,也不會展開種種手段引誘讓對方來追求她。她直接找上了韓德讓,將他堵在了父親的書房外:“韓德讓,我告訴你:我喜歡你,所以你也必須要喜歡我?!?br/> ?
??韓德讓看著蕭燕燕,他完完全全地怔住了。眼前的蕭燕燕,眼中象是閃耀著火焰,就這樣毫不掩飾地看著自己,充滿了自信的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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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呵,那樣奪人的青春,那樣眩目的美麗,那樣霸道的告白,一個男人怎么能夠抵御這樣的愛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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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德讓也是血肉之軀,青春男兒,在那一刻,他毫無抵抗地愛上了蕭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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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一對年輕的戀人,出入韓府和蕭府,他們的愛情和政治一同展開,傳信、議政、讀書、論史、談兵、騎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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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宗一死,侍中蕭思溫、飛龍使女里、漢臣韓匡嗣、高勛等人便擁位耶律賢繼位,是為景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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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穆宗的統(tǒng)治結(jié)束,景宗耶律賢登上皇位時,韓德讓和蕭燕燕的愛情,也已經(jīng)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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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宗繼位,后宮沿虛,按慣例一道旨意下到蕭家,令蕭家三女蕭燕燕入宮為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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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遼一代,皇族耶律氏和后族蕭氏世代通婚,每代皇后,必出蕭家。因太祖耶律阿保機(jī)慕漢代之強(qiáng)盛,曾自改姓為劉氏,且漢代典制出自蕭何,因此改后族皆姓蕭,謂代代輔佐皇族之意。蕭氏家族原有二姓,原為開國初的撥里氏、乙室已氏兩大家族,到太宗時,又將母后述律一族也添入后族,因此蕭氏后族其實為一姓三族,即撥里氏、乙室已氏和述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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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族歷任北府宰相,對于蕭思溫來說,為了鞏固蕭家述律一支與當(dāng)今皇帝的聯(lián)系,決不能讓撥里氏和乙室已氏兩家的女兒為后。而且皇帝多病,后宮必須有一位聰明強(qiáng)悍的皇后來主持國政,次女蕭鶯鶯已經(jīng)被皇帝指婚太平王罨撒葛。因此皇后之位,非蕭燕燕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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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蕭思溫、韓匡嗣在多年的聯(lián)盟中,已經(jīng)成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局面。因此皇帝一繼位,就依著北人治北、南人治南的舊例,封韓匡嗣為燕王、南京留守兼樞密使,執(zhí)掌重權(quán)。而這邊又下旨封蕭家女兒為貴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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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晚,蕭思溫對著女兒、韓匡嗣對著兒子,分析大局,整整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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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第一次,蕭燕燕感到了絕望?;蛟S是從她一出生為蕭家女兒開始,她知道自己的婚姻必將與政治聯(lián)結(jié)在一起。歷數(shù)整個大遼國,能與后族結(jié)親的門第廖廖無幾,萬幸韓德讓自祖父起就在大遼歷任宰相之職,是遼國極少數(shù)能有資格與后族通婚的門第。然而這一切在皇帝的一道旨意前,卻又是多么地脆弱。在一個象蛛網(wǎng)一樣密布的政治網(wǎng)上,每一點的破損都會影響整張網(wǎng)。蕭燕燕若是抗旨,則皇帝與蕭家和韓家的關(guān)系就會無可避免地破裂;一旦新帝失去蕭家和韓家的支持,則虎視眈眈的太宗和李胡一系人馬就會對著皇位下手。那么,這么多年來,韓氏和蕭氏家族冒著生命危險所押上的,兩個戀人沸騰著熱血所奔走的理想,都化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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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眼朦朧中,蕭燕燕展開眼前的圖軸,那是韓德讓手繪的大遼地圖。記得那時候,兩人在草原中、穹廬里、城樓上、星空下,暢想著大遼的未來,推翻暴戾的君王之后,打敗入侵的宋人,廢除不平等的漢胡之分,讓大遼的百姓更加安居樂業(yè)……他們的愛情,從始自終,和他們的政治報負(fù)、和他們的熱血理想是聯(lián)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