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塘里燃燒的木柴發(fā)出“噼里啪啦”的響聲,三個圍坐在塘邊的人卻陷入沉默。過了很久,老祭司巫行才綻開臉上緊密的皺紋,慢吞吞地說:“阿浩的父親,是一名優(yōu)秀的獵人?!?br/>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是孚松和永鋼已經(jīng)聽明白話里隱藏的意思————既然是獵人,總有對付野獸的某種絕招。也許這就是天浩從其父親那里繼承遺產(chǎn)的一部分。
“不管怎么說,阿浩都是磐石寨的人。他昨天的表現(xiàn)完全配得上“男人”這兩個字。雖然沒有治好阿平,卻救回了天峰,光憑這一點,就能得上是一名醫(yī)者。尤其是今天的事情,阿浩已經(jīng)主動承擔起對寨子的職責。所以除了足夠的食物配額,我們還必須給予他應(yīng)有的尊敬。我承認他的“醫(yī)者”身份。等到明年春暖花開的時候,我們還要為他建造一間更大,更結(jié)實的木屋?!?br/> 孚松一錘定音,結(jié)束了談話。
永鋼抬起頭,深色皮膚被火光映照,顯出北方蠻族特有的干練與強悍:“我在想,阿浩之所以能殺死那頭暴鬃熊,會不會是用了毒藥?”
老祭司搖搖頭:“分肉的時候我一直在旁邊看著,毒死的野獸內(nèi)臟顏色變化很大。何況阿浩自己也分了肉,他還當場吃了一小塊熊肝?!?br/> “要不要派幾個人盯著他?”說完這句話,永鋼立刻對此作出解釋:“我的意思是,看看阿浩究竟是怎么打獵的。”
頭領(lǐng)孚松思考了幾秒鐘:“沒那個必要。如果阿浩覺得可以說,他會主動找到咱們公開。如果那是他的秘密,就算逼他說出來,肯定也會有所隱瞞?!?br/> 老祭司的態(tài)度與孚松一樣:“阿浩現(xiàn)在是寨子里的醫(yī)者。以前我一直錯看了這孩子,認為他是個懶惰的性子?,F(xiàn)在看來,他是在潛心學習。我老了,撐不了幾年。說不定以后阿浩會接我的班,成為寨子里的祭司?!?br/> 停頓了一下,巫行皺紋密集的臉上顯出帶有一絲神秘:“我不知道你們是否注意到阿浩他們把巨熊運回來的那種東西。結(jié)構(gòu)很簡單,兩根木頭搭在在一起,前面削成向上的圓形。那么重的暴鬃熊,被兩個孩子拖回來……永鋼,換了是你,能做到嗎?”
巨人般的狩獵隊長陷入了沉思。
……
木屋里,天浩把那口煮肉的鍋用沸水反復(fù)清洗了好幾遍,確定沒有絲毫油污或骨肉顆粒之后,這才放入一塊塊切成小塊的肥肉,在旺火煎熬下逐漸變成汪集在鍋底的液體油脂,以及漂浮在上面的棕黃色油渣。
撈起來的油渣裝在木碗里,順手遞給旁邊滿臉饞相的天霜。她像寶貝一樣緊緊抱住,迫不及待伸手朝著碗里抓去,立刻被尚未降下溫度如針刺般燙得縮回來,忙不迭將手指頭湊近嘴唇拼命吹著。
“別用手,用筷子?!碧旌菩χf過去一雙筷子,那其實就是兩根削法粗糙的樹枝。
身材巨大的天狂一邊咧開嘴笑,一邊在木桶里攪動著肉塊。分到的熊肉很碎,佐料除了海水,只有一種味道與花椒類似的枯樹葉。那是天浩從宿主記憶中找到的東西,這具身體的主人在夏天的時候收集了一些,卻不知道該怎么用。
天狂不明白為什么三弟要求自己用熱水連洗很多次手后才能做這份工作?如果換在以前,他對老三天浩的話根本置若罔聞,甚至是嗤之以鼻。可是今天跟著天浩到寨子外面走一趟,遇到了那頭暴鬃熊……現(xiàn)在,天狂感覺自己仿佛不認識這個弟弟,驚喜之余,不自覺的產(chǎn)生了一絲敬畏。
天峰的傷勢需要臥床調(diào)養(yǎng)。他側(cè)著頭,看著天浩從天狂手中接過那桶肉,倒進熱油滾燙的鍋里,用木勺飛快地來回翻炒,空氣中頓時散發(fā)出一股濃烈的香氣。
天霜捧著木碗跑到天峰旁邊,用筷子小心翼翼夾了一塊油渣送進他的嘴里,臉上全是快樂:“大哥,你嘗嘗,很好吃?!?br/> 雖然沒有鹽,可是酥脆油渣味道的確很不錯。炸得恰到好處,并不油膩。
肉塊翻炒過后,天浩給鍋里加上水,合上樹皮與稻草編成的鍋蓋,給火塘里添了些柴。
所謂熬湯,就是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時間,耐心等待。
他并不反對吃人。只是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盡量不去吃人。
看著坐到近旁的天浩,胳膊被固定的天峰眼里透出欣慰的笑意:“阿爸活著的時候,就說你是家里最聰明的人?!?br/> 天浩盡量讓自己說話的語氣符合宿主習慣:“不管怎么樣,你都是我大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