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車轟隆隆在崇山峻嶺間飛馳,透過窗子,可以看到萬山枯葉飄零,秋意肅殺。
老煙槍很警覺,終日坐在臨近包廂門口的位置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我自從認(rèn)識他以后,煙癮也是越來越大。
包廂里煙霧繚繞,烏煙瘴氣,從外面看肯定會被誤認(rèn)為失火了。臨近包廂里的乘客還過來抱怨了兩回,老煙槍一面點著煙,一面一個勁地道歉。
我笑著打趣他:“你渾身煙臭味兒,隔著幾條街就能聞到,執(zhí)行秘密任務(wù)時,豈不是很容易被發(fā)現(xiàn)?真不明白你怎么活下來的!”
老煙槍一聽就起了勁,說道:“是啊,想起那些比我優(yōu)秀卻早早死去了的戰(zhàn)友,我也挺納悶的。也許這就是丫鬟成了正房,小姐成了暗娼,人各有命!”
我來了興趣,鼓動他往下說:“你跟我講講你的革命事跡唄,我以后講給孫子聽,幫你一代一代傳揚下去?!?br/> 老煙槍一揮手,頗有些英雄氣概,學(xué)著領(lǐng)袖模樣雙手反叉腰間,嘴皮動了動,卻說道:“不行,老子不能說,都是機(jī)密!差點就被你灌了迷魂湯,怪不得說知識分子最反動!”
我見他憋得臉色通紅,便笑得喘不過氣。但我還想多了解他一些,便說:“好吧,國家機(jī)密我不打聽。也罷,我打聽你一點隱私,你結(jié)婚了嗎?”
“老子就是校場口上的旗桿,光棍一條。你小子別費心了,花姑娘不喜歡我這么一號人物?!?br/> “難道也沒有交過女朋友?”我鍥而不舍。
老煙槍神情忽而黯然下去,腦袋埋在了煙霧里。我以為他不想說,沒想到他最后道:“死了,在新疆執(zhí)行任務(wù)的時候死了。確切地說,是失蹤了,失蹤在茫茫沙漠戈壁里……”
我見他眼眶有些泛紅,想必那是一件傷心往事,也就不忍繼續(xù)往下問,同病相憐地說:“哎,朱婷也不知去向,會不會回了大學(xué)?”
老煙槍意味深長地說:“朱婷啊,這小妞可不簡單哪!”
“此話怎講?”
“我暫時還沒有證據(jù),只是憑多年的經(jīng)驗來判斷。但我敢跟你打賭,她并非是失蹤了,而是有意躲開你。”老煙槍說得很肯定。
我央求他:“你這么神通廣大,就不能幫我查一查?況且朱婷也牽扯到這案件里了?!?br/> 老煙槍瞇起眼睛,懶懶地躺著床上,說道:“等到了重慶,我就幫你。這一條線索,你不說我也不會放過的。”
我默默將這幾日的經(jīng)歷在心里過了一遍,從外祖父死去到老煙槍出現(xiàn),然后朱婷消失,真是比電影還驚心動魄。
我忽然想到那一塊人皮筆記,便輕輕問道:“你說這一切會不會真的與人皮有關(guān)?”
老煙槍閉著的眼睛一下子睜開,說道:“那一塊人皮上的內(nèi)容,你真的都記得?鞭王拿走的,的確是只剩半張了嗎?”
我說了經(jīng)過,又抱怨他道:“早知如此,你為什么還放走了鞭王,這不是放虎歸山嗎?”
“敵不動我不動,我絕不打無把握之仗?,F(xiàn)在敵情不明,必須讓他們行動起來,我們才能有跡可循。年輕人,要時刻牢記偉大領(lǐng)袖的教導(dǎo)??!”
老煙槍說完,翻個身繼續(xù)睡去了。
我扭頭看窗外,見一只孤單的鳥兒撲楞著翅膀飛下樹梢,朝一團(tuán)烏云掠了過去。
經(jīng)過二十多個小時,列車終于緩緩駛進(jìn)重慶北站。我們被人潮裹挾著,一頭就栽進(jìn)山城之中去了。
當(dāng)時的重慶還沒有成為直轄市,雖然它有長江水利之便,曾經(jīng)也是民國陪都,但終究局限于內(nèi)陸,發(fā)展很緩慢。
滿城都能看見棒棒軍,旅客才出站,他們就蜂擁而至,讓人不勝其煩。
幸而老煙槍多次來過重慶,對火車站一帶還算熟悉,一面大聲嚷嚷,一面帶著我快速離開。
“跟緊我,我們得先去警察局找相關(guān)辦案人員!”老煙槍聲音很大。
“你這么大聲干嘛?我又不是聾子?!蔽冶г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