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氏愣了一下,問道:“你從哪聽說的?”
傅朝云咬了咬唇,然后沉聲道:“從兄長那里。今日我在路上見了他,然后聽說了流民的事情。兄長說,圣上有意要先動富商?!?br/> “江南危矣”,謝氏畢竟不是一般的閨秀,一語便切中要害。
定了定神才接著道:“你外祖前幾年就說過這件事,看來這次是真的了?!?br/> 傅朝云聽謝氏這樣說起來,倒有些好奇。她這些年在傅家長大,從未回過江南。兩個舅舅也只是來京城送貨才見過寥寥數(shù)面。
至于外祖,更是見也沒見過。此刻她格外好奇,她這位傳聞中的外祖父到底是什么樣的人,竟能幾年前就看出圣上打算遷富戶。
謝氏聽了只是微微一笑道:“你外祖父自然不是普通商賈。當(dāng)年先帝曾去謝家借糧,你外祖父當(dāng)時不過十來歲,跟在你曾祖身旁,便頗得先帝贊賞?!?br/> 謝氏提起這些的時候嘴角上揚著,看得出來頗為驕傲。
傅朝云輕聲問道:“母親,謝氏會不會有危險?!?br/> 謝氏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江南的田產(chǎn)估計是要變賣了。但是鋪子還不必動,你外祖早幾年就從外面請了人打理鋪子,年底收入四六分成。這樣鋪子還是謝家的,但是卻不是謝家人在打理?!?br/> 傅朝云不由得嘖嘖稱奇,這得是多長遠的眼光,才能舍出去四成收入換取更安全的利益。
如此一來的話,朝廷就算把謝家人遷到京城來,但是謝家的鋪子還可以留在江南繼續(xù)經(jīng)營。
“更何況……”謝氏微微笑著補充道:“謝氏的鋪子都是有很多分號的,遍布各地?!?br/> 言下之意,江南的鋪子也只是謝家的一部分收入。就算真的到時候遷到京城來,對謝家的根基也不會有任何影響。
傅朝云暗自點了點頭,心中早已對自己外祖父佩服得五體投地。如此長遠的眼光,若是謝氏從政的話,還不知道要掀起怎樣的波濤。
南謝北傅,怪不得謝家還要排在前面。
傅海容跟傅朝疏商議過后,才最終拿定主意。畢竟,除了世家和商賈,再也沒有第三種人能拿出錢來了。
不然能指望皇族?國庫里一分銀子也沒有,圣上的一件龍袍都穿了三年了。
京師的流民越來越多,雖然一時還進不到城內(nèi)。但是都能從湖廣逃難到京師來,誰知道他們餓狠了會做出些什么事情來。
傅海容嘆了口氣,又想起來傅朝云說的話。雖然辦法暫時還不可行,但是貪污終歸還是要治理。
若是一味地從商賈身上搜刮錢財,朝廷也會失去原有的威懾。長久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傅朝云心事重重地回了采薇院。常棣替她更完衣,然后就退了出去。柏舟正在廊下,見她面無表情地出了門就知道,她怕是什么也沒問出來。
兩人齊齊嘆了一口氣,然后便久久地立在了廊下。
傅朝云直到用晚膳的時候才拉開房門,剛要吩咐什么,就看見柏舟跟常棣一左一右地站在門前,不由得笑著打趣道:“你們兩個跟門神一樣站著做什么呢?”
柏舟先反應(yīng)過來了,忙上前問道:“小姐有何吩咐?”
傅朝云關(guān)了房門笑道:“能有什么吩咐,到了晚膳時分,自然是要去用膳。”
柏舟和常棣這才反應(yīng)過來,諾諾連聲地跟在傅朝云身后。
主仆一行拐過角門上最近的一條穿花小路,便遠遠地看見了傅錦云站在一邊。
傅錦云早早地聽魏紫說事情得了,便急不可待地想要看傅朝云出丑。匆匆地趕到正院想要看好戲。
她特意吩咐魏紫找了個頗有才學(xué)的書生,便是這個緣故。若是一般人家,傅海容自然會看不上。
到時候就算此事成了,傅海容也不會拿傅朝云怎么樣,只會咬死了不承認。
可若是有些才學(xué)的就不一樣了,明年科舉在即,若是能取得功名,自然這名聲也會水漲船高。
傅海容就算到時候有些不樂意,終究還是會點頭。
想到此處,傅錦云又覺得如此一來,真是讓傅朝云白撿了便宜,若是那窮書生可真考取了功名,傅朝云以后還是個官夫人。
可是轉(zhuǎn)念又一想,就算這樣又能如何?那樣的家世,傅朝云怎么也只是下嫁。到時候她再想享受傅家的榮華富貴,可就難如登天了。
更何況,若是沒了傅朝云,這傅府要聯(lián)姻,還不是只剩下她。到時候她隨便嫁個王孫公子,傅朝云一樣要向她下拜叩頭。
想到這里,她不禁有些得意起來,仿佛真的看到傅朝云在她面前下跪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