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知道季雪川在作死，這一刻的趙霜意依舊是沉默的。
????并不是吵不過她，只是，作為趙家的四姑娘，她要用怎樣的語言才能文雅有禮地將這只季雪川給惡心出去，最好還達(dá)到不結(jié)仇不打架從此你我是路人的美好效果？這是一件值得忖度的事兒。
????畢竟，曾經(jīng)作為嘴賤的情感專家存在的她實(shí)在是小市民級別，雖然她很想咯咯冷笑著，告訴季雪川“收好你家的渣男，最好脖子上拴根鏈子”“別以為你是小公舉，你連公舉她媽都還不是呢”“你不招人待見還需要人打聽嗎，皇后就差在你臉上打個(gè)黑叉了”，但她又不是傻！這話說出來除了讓情況更糟糕之外還有什么用？不到不得已，還是不要這么嘴賤的好。
????而季雪川大抵是認(rèn)為她心虛了，此時(shí)冷笑一聲，道：“趙二姑娘怎么不說了？你也不必怕什么，這是你的府邸。誰能把你怎么樣呢？”
????“怕？”趙霜意對踩著臉上頭的人實(shí)在沒有好感，瞥了她一眼，索性直言：“你說我費(fèi)盡心思打聽皇后娘娘喜不喜歡你，是嗎？你不也一樣費(fèi)盡心思，想把娘娘并不喜歡你這件事兒給捂下來？說句不中聽的，你費(fèi)的心思，比我要多得多！”
????“我何必費(fèi)心思……”
????“你怕的，不就是旁人知曉皇后不喜歡你么？”趙霜意眼神里頭滿是揶揄：“你以為和娘娘表示你對殿下那般不合時(shí)宜的忠心便能討娘娘喜歡，可你可曾想過，娘娘并不以為這是時(shí)候呢！如今又因?yàn)槟慵业睦掀屯嘎读嘶屎竽锬锬菚r(shí)候頗為不悅的事兒，便將她趕出去，還把自己的親娘氣得吐血——如今又來我家里頭惹事兒。你是圖了什么？”
????季雪川臉色漲紅，恨聲道：“這，這都是誰和你說的？皇后娘娘不會同你這種外人說這些事！”
????“娘娘涵養(yǎng)，自然不會同我這外人‘說’這些事兒了。”趙霜意亦冷森森道：“麗藻，把娘娘賜下來的東西，端給季二姑娘看看?！?br/>
????麗藻應(yīng)了一聲，折身到后頭，須臾端了一只盤子上來。趙霜意便這么優(yōu)哉游哉一直盯著季雪川看——趙雙宜身形略豐滿些，怕熱，便是隆冬屋子里的炭火也不會太旺，正適合穿著燕居的衣裳再捧個(gè)小手爐的溫度。而季雪川卻還在出汗，細(xì)細(xì)的汗珠，沿著鬢角和下頜劃過去。
????而當(dāng)那只被素絹蓋著的盤子端在季雪川面前時(shí)，她猶疑了一下，方伸手扯去了那層絹。赫然在目的，正是當(dāng)初她給了趙霜意的那瓶藥。
????“這是……”季雪川一怔：“這哪里是娘娘賜給你的，分明是我給你的！你拿這東西唬人……”
????“是啊，你給了我，席姑姑要，我便給她了。這是一個(gè)月前，皇后娘娘重新‘還’給我的?！壁w霜意道：“這一個(gè)月里，我家正好有家奴傷了手，我便將這藥給她用了，你猜，結(jié)果如何？”
????季雪川抿著嘴唇，眼神變幻，許久才道：“想來是不好了——呵，這你也會信？我若是有心給你下過毒的藥，你用了留下疤痕，豈不是要記恨我一輩子！”
????“你給我的藥動(dòng)沒動(dòng)過手腳，永遠(yuǎn)都不會有別人知道了?！壁w霜意悠然道：“我信你也好，不信你也好，如今這東西是娘娘給的……我總得，信娘娘吧？”
????季雪川笑了一聲，又笑了一聲，半點(diǎn)兒歡愉之意都沒有，終于，她霍然站起，道：“隨你信誰。只是……開罪了我，與你也沒什么好處！”
????“是啊，所以我只是打聽，并不曾做什么?！壁w霜意的眼光無意掠過季雪川身邊的丫鬟，卻是眉頭一蹙——那個(gè)丫鬟居然偷偷搔著手臂，神色也有些呆，全然不比當(dāng)初季雪川身邊常帶著的蘭槳機(jī)靈。
????為什么換人伺候了呢？蘭槳是不可能惹季雪川生氣的……
????“你還想做什么？”季雪川逼視她，眼光森寒。
????“我能做什么呢？我也怕啊。”趙霜意也站起身了，唇邊浮現(xiàn)出一個(gè)若有若無的笑容：“畢竟，死了一回再重生的人，誰能不怕呢？”
????這句話里，她沒有用主語。季雪川若不是重生的，聽著這句話，會本能地以為“死了一回”的人是趙雙宜，但……
????但季雪川變了臉色，她面孔發(fā)白，聲音幾乎是從牙齒中擠出來的：“你說什么？！誰……你，你說這個(gè)是什么意思？”
????“并不是每一個(gè)人，死一回都還有幸重來的?！壁w霜意回頭，看著她，雙目在微笑中已然彎了起來：“知道這種事的人，總是會有些對生死之事的敬畏。人活一輩子，值得珍惜的事兒很多，注定要有的缺憾也不少。只是，若是連趨利避害都不懂，豈不是白活了？”
????季雪川的臉色已然煞白，她的嘴唇顫抖著：“你說的這是什么鬼話，我一句都不懂！誰會死后重生，那不是和鬼一般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