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麻煩，只怕還不光是這姑娘可能出現(xiàn)的小性子，那些不懂事鬧意見上躥下跳家宅不安，說起來都不算什么大事兒，趙徐氏一定有法子解決。可是，那個季雪川……
　　
　　????如果季雪川真是為了搶個冀王妃的位置便要?dú)Я怂莸娜耍@般性子，真要是以為趙之蓁與冀王有首尾，不動手都奇怪了。
　　
　　????想到那一瓶藥里或許包藏的禍心，趙霜意便覺得胸口被浸泡在一片惻惻的涼里頭。她抬頭，看著自己的丫鬟：“麗藻，季家來送東西的人走了沒有？”
　　
　　????“姑娘沒打賞，自然還沒走?！丙愒宓?。
　　
　　????趙霜意點(diǎn)頭，道：“先別打賞，先問問她，這東西——是咱們家的嗎？五妹妹這樣的身份，怎么會有這么貴重的金熏球，莫不是季二姑娘弄錯了，將自己的愛物送了來？”
　　
　　????麗藻一怔，定睛往姑娘手上看去，也不由皺了眉頭：“姑娘說的是，奴也不曾見過。家里頭便是有這樣的好東西，姑娘尚且沒有，五姑娘上哪兒弄來？難不成是從夫人那里……”
　　
　　????“別多說了，快去問！”趙霜意催了她一句，又道：“不許和我娘說這金熏球的事兒，要真是季家弄錯了，咱們還得還回去。從我娘那里偷竊東西可是大大的壞事兒，你不要亂想，仔細(xì)叫五妹妹蒙了冤屈?！?br/>　　
　　????麗藻聽得她話音，卻是想到了另一層意思上，忙點(diǎn)了頭小跑著出去了，沒過多久便轉(zhuǎn)身折了回來：“四姑娘，季家說那金熏球正是五姑娘的，一定不會有錯。說起來，那送熏球來的還有一位二姑娘身邊的蘭槳姐姐，奴帶她來在院門候著了，姑娘要不要問問她？”
　　
　　????趙霜意穿過來這么些日子，規(guī)矩之類也懂了一些，這官員家的姑娘們互相送東西，多半是遣小廝送到人家門口，再由人家的仆婦丫鬟們?nèi)∵M(jìn)去。偶爾若是派遣了自己家的丫鬟過去，則多半是還有點(diǎn)兒未盡之意須得當(dāng)面表示的。趙雙宜身邊的麗藻寶荇兩個，也時常做這般事情。
　　
　　????“叫她過來吧?！彼?。季雪川派個身邊人來……是想告訴她什么？
　　
　　????那叫做蘭槳的丫鬟很快隨著麗藻進(jìn)了庭院，到了趙霜意階前，拜行了禮才慢步上來：“趙四姑娘安好。”
　　
　　????“好，你家二姑娘呢？可好？”趙霜意含了笑容，她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這個時代應(yīng)酬的法子，怎樣顯得既溫柔仁慈又不失威嚴(yán)，怎樣將一句話折疊成十幾句來說……
　　
　　????“二姑娘好，”蘭槳道：“奴聽麗藻姐姐說，四姑娘有話要問？”
　　
　　????“是?！壁w霜意拿起放在身邊小幾上的金熏球，道：“這物事，是你們送來的不錯吧？”
　　
　　????蘭槳點(diǎn)頭：“是，四姑娘托信兒說五姑娘的熏球丟失了，二姑娘便著奴們幾個在姑娘們走過坐過的地方細(xì)細(xì)翻找，好容易才找到這個——四姑娘您怎么說？這東西掉在五姑娘跌倒的那地方，幾簇翠草蓋著，若是不急著去尋，叫種草的看了，說不定便偷拿了去呢。”
　　
　　????“哦？”趙霜意一怔：“掉在草叢里？然而我們并不曾見過五妹妹有這樣?xùn)|西……”
　　
　　????那蘭槳也有些意外，眼眸一轉(zhuǎn)，卻笑道：“尚書府偌大家業(yè)，四姑娘與五姑娘又不同住一處，哪兒能樣樣?xùn)|西都見過？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尋了五姑娘來看看，是不是她的東西，不就明白了么？”
　　
　　????趙霜意見她臉上神色，知曉她必定是讀出了自己一意推脫后頭的心思了，便笑道：“也是。麗藻，你叫人去五妹妹那里，問她那香囊是什么模樣，若是合了，再給她送過去?！?br/>　　
　　????蘭槳是很守規(guī)矩地垂頭立著的，聽了趙霜意的囑咐，眉心輕輕往中間聚了一下，旋即松開。
　　
　　????趙家兩個姑娘，到底誰比較難對付？萬幸自家姑娘已然做定了冀王妃了，否則……
　　
　　????這一雙姑娘，分明不是從一個娘胎里落生出來的，卻是一般的心如鐵石！大的那個永遠(yuǎn)笑意盈盈，溫柔和順，小的那個天真爛漫，明快動人，可正是這兩張皮底下，蓋著規(guī)矩，規(guī)矩，規(guī)矩，那些殺人的規(guī)矩！
　　
　　????她們兩個，讓她的姑娘連夢囈之中都滿是悲怒。
　　
　　????蘭槳深吸了一口氣，覺得背上沁出了一層蒙蒙的汗。
　　
　　????過了一陣子，麗藻回來復(fù)述了五姑娘對香球的描述，卻是正與趙霜意手中拿著的那個相合。這一回，趙霜意便是推說這玩意兒不是自己家的也不能了，只能向蘭槳笑道：“竟然還真是五妹妹的——倒要謝謝你家姑娘，麗藻……”
　　
　　????麗藻會意，笑道：“勞動姐姐了，今日辛苦。”
　　
　　????這塞些辛苦錢的事兒，便輪不上做主人的親自囑咐了。麗藻親自將蘭槳送出去，才折返回來，向趙霜意賣嬌道：“四姑娘，您可不能再這么差使奴了！寶荇一日日閑著，您怎么不叫她跑腿兒去？”
　　
　　????趙霜意心里頭也知道，這干活的事情，左右應(yīng)該差不多的，可她過來之后第一個認(rèn)識的就是麗藻，平素里開口閉口，也便將麗藻兩字喊了個順口。這不好，得改——對這種貼身伺候的丫鬟來說，活干得多，未必是辛苦，還可能代表著主人的器重和歡喜。
　　
　　????這是比什么都重要的東西。
　　
　　????趙霜意笑一聲，道：“嘴又油了？寶荇，你看，她見不得你清閑，還不擰她——正巧了，我這里還有一樁差事，陪我去五姑娘那里一遭吧?！?br/>　　
　　????寶荇忙點(diǎn)頭應(yīng)了，麗藻送兩個出了院門便自己折返回去，操持自己的事兒去了。她們做丫鬟的，便是主人沒有事兒囑咐，也閑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