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潭這個笑來得突然又突兀,但不可否認的是,他的那張臉,配上這個笑。
很帥。
他懶懶散散地坐在那兒,臉又白又干凈,漆黑明亮的眼,黑發(fā)在燈光的映襯下顯得蓬松而柔軟。
窗外風雨交加,道路兩側的梧桐樹嘩啦啦落著葉,干凈的玻璃墻外,少女站在僅有的安全地帶,烏發(fā)被風吹起而又黏在臉側。
那一個瞬間,李清潭的腦海閃過無數(shù)個電影畫面,可每一幀都是模糊而迅速的,唯一清晰的就是少女的那雙眼睛。
澄澈而安靜,像是一汪波瀾不驚的潭水。
約莫只有幾秒的光景,遠處又一聲雷鳴,轟隆隆地,攜著大雨朝這座城市席卷而來。
云泥回過神,收起那一分在無意間露出的真實反應,朝著坐在便利店里的少年輕輕頷首,露出一個禮節(jié)性的笑容。
而后又很快地把視線轉了回去。
和先前判若兩人。
李清潭覺得好笑,沒忍住又笑了一聲。
暴雨正是盛時,他出門沒帶傘,一時半會也走不了,側著身體坐在那兒,胳膊支在桌面上托著腮,視線落在窗外,修長的指節(jié)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面。
莫名其妙的,看著看著,視線總是偏離重點,落在人身上。
一次又一次。
……
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持續(xù)了半個小時左右,雨勢逐漸小了下來,李清潭玩了兩局游戲,才收到蔣予的消息。
-等紅燈,還有一分鐘。
李清潭收起手機往外看了眼,外面躲雨的人少了一半,女生和她朋友仍舊站在角落的位置。
他起身在店里買了瓶水,走出去看見蔣予正在過馬路。
男生撐著把寬大的黑傘,步伐迅速,很快走到他跟前,伸著頭前后左右看了一圈。
李清潭輕挑眉,“你找什么?”
“人啊?!笔Y予把手上拿著另外兩把傘遞給他,“你不是讓我多帶兩把傘嗎,人呢?”
李清潭沒解釋,接過傘把水遞給他,徑直走向一旁。
蔣予站在原地,擰開瓶蓋仰頭喝水,余光瞥見李清潭走到一女生面前,把手里的兩把傘遞了過去。
傘。
女生。
蔣予眼睛都瞪大了,一激動剛喝進去的水嗆在嗓子里,低頭猛咳了幾聲,動靜有些大,李清潭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回來看著女生,低聲說:“拿著吧,你們不是沒傘么?”
云泥抿抿唇,伸手接了過去,“謝謝?!?br/>
“不客氣?!?br/>
“你留個電話給我吧,等回去了我把傘送給你?!?br/>
“不用了。”李清潭垂著眼,睫毛濃密,“等下次見面再還給我吧。”
“欸——”云泥話還沒說完,他人已經轉身走了。
云泥看著手里的兩把傘。
下次。
他怎么確定還有下次呢。
……
蔣予緩過那陣勁,剛想過去湊個熱鬧,李清潭人已經回來了,兩手空空。
“我靠!李清潭!你你你——”
“我什么?”李清潭笑了聲沒多說,胳膊搭上他肩膀,帶著他往雨里走,“回去了?!?br/>
“不是,你讓我看一眼?!?br/>
蔣予還想回頭看看女生長什么樣,被李清潭搭在肩膀上的手牢牢捂住半張臉,“唔你他唔唔媽——”
掙扎到最后,李清潭索性從他手里奪過傘,獨自一人徑直往前走。
恰好迎面來風,蔣予被淋了一頭一臉的雨,也顧不上回頭看人長什么樣,罵罵咧咧追上去,“李清潭!你他媽是人嗎!”
“好奇心害死貓啊,少年?!?br/>
男生的說話聲伴隨著身影的遠去逐漸消失在街角。
與此同時的便利店門口,云泥看著走遠的人影,把手里的另外一把傘遞給一起來的男生,“我們走吧?!?br/>
她和徐靜同撐一把傘,女生忍不住八卦道:“學姐,剛剛那個男生是你朋友嗎?”
說朋友其實算不上,但云泥也不知道怎么描述她和李清潭的關系,只好先“嗯”了聲。
“那他也是三中的嗎?長得好帥啊。”
云泥搖搖頭說:“不太清楚,我們是在校外認識的,也就見過幾次,不是很熟。”
徐靜顯然不信云泥的話,但人家不想聊,她也沒好意思再問。
雨一直下到天黑,四個人將剩下的單頁隨便發(fā)了發(fā),在街頭晃到下班時間才回去。
走之前雨已經停了,吳揚把傘還給云泥,“學姐再見?!?br/>
“拜拜?!卑阉麄內齻€送上車,云泥才開始往家的方向走,到家之后,她把兩把傘撐開放在陽臺。
傘都是黑色折疊款,傘面內里的邊緣處用藍色絲線繡了一個李字。
她想起男生的名字。
——liqingtan。
——李qingtan。
中華漢字千千萬,qingtan這兩個字又是何其多,云泥有些后悔沒問清他的名字。
她蹲在那兒,看雨傘上的水滴在地磚上。
過了好一會,外面又開始下雨,她才起身去洗澡。
明天是三中開學的日子,云泥晚上睡覺前接到了云連飛的電話,照例是問一些天氣吃飯學習的瑣事。
云連飛問什么,她答什么。
自從母親徐麗去世之后,云連飛便常年在外做工,云泥和他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久而久之,除了這些,他們父女之間好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關系也變得有些尷尬。
說親密,血濃于水當然親密,但那份親密之間總是透露著因為時間和分別而有的生疏。
云連飛在電話里叮囑著,“你一個人在家多注意安全,晚上早點回來,我在這邊也挺好的,你不用擔心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