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噩夢
“他爸,孩子沒事吧?怎么覺得眼神呆呆的,不是燒壞腦子了吧?”
一位上身穿著紅格子長袖襯衫,底下是一條有著一塊小補丁的黑色長褲,看起來三十多歲的婦女用腳蹬了一下炕頭的壯漢,問道。
“哎呀,沒事啊,大病我看不透,這點小毛病我還是手掐把拿的,把你的心放在肚子里吧。”
壯漢一邊翻著一本厚厚的醫(yī)書一邊不耐地答道。
“可我怎么覺得這孩子怪怪的,好像失了魂一樣,你開的藥沒問題吧?”
少婦看起來還是不放心。
“不是我的醫(yī)術(shù)你不相信還是咋地,再說就是尋常的感冒發(fā)燒,頂多就是燒的時間長了些,沒得礙事的?!?br/>
回完又去翻自己醫(yī)書去了。
這對話是發(fā)生在坐落在百花村的一家農(nóng)戶里,這對夫婦女的叫黃芩月,男的姓葉,叫葉建國。他們談?wù)摰氖撬麄兊男鹤?,名叫葉洛,今年十三歲(周歲),眼看暑假過后就要上六年級了。
但是前些日子上山許是玩過頭了,累的回來的那天晚上就開始發(fā)燒,嘴里還哼哼唧唧地不知說些什么。
發(fā)現(xiàn)孩子發(fā)燒都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事,因為早上起早去園子給菜澆水,那一片園子整個村子各家各戶都使一口井,所以即使?jié)矆@子也要排隊,一大早顧不上吃飯,也就沒叫葉洛。
尋思孩子昨天玩累了再說去也幫不上什么忙,直到快中午兩個人回來一看孩子還躺著。
叫起來吃飯發(fā)現(xiàn)沒回音兒這才覺得有些不對,摸了一下感覺是發(fā)燒了。黃芩月本想著去街里找先生看一下,但葉建國沒讓,說是沒什么大不了的。
葉建國自認(rèn)為看了幾年的醫(yī)術(shù),這點小病對自己來說還是沒問題的。黃芩月一合計也是,再說家里也沒多少錢,即使買那么快速退燒藥的一兩塊錢,在這一九九五年的農(nóng)村,對于自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所以也就依著丈夫鼓弄著,對于葉建國來說,這可是一個向老婆展示自己的好機會。他要向自己媳婦證明自己看醫(yī)書是有用的,因為平日里黃芩月沒少埋怨他不干正事,整天就知道抱著一本破書。
于是就把自己上山采的柴胡找了出來,一邊得意著一邊自顧自地把柴胡搗碎,拿紗布包裹上放進(jìn)茶壺里倒些熱水泡了半小時,叫著媳婦把葉洛扶起來給灌了下去。
原想晚上燒就能退了,沒想到葉落還是迷糊著。無奈之下就把先生找了來,先生叫楊治國。不過這輩子是沒這機會了,所幸治國兩個字浪費了。但那個治字被他發(fā)揮得還不錯,是村里的赤腳醫(yī)生,人還不錯。
至少在著淳樸的年代還不會故意用醫(yī)坑人,來了后摸一摸額頭,翻一翻眼皮,看一下舌苔,又聽了一下診,扔了沒事兩個字,也沒要錢抽了一顆煙,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葉洛的燒是次日上午才退的,而對于葉洛來講,這一天兩宿卻是在噩夢中度過的,有人在夢里成仙,有人在夢里老去,十三歲的葉洛卻是那種也沒碰上,他一直在噩夢中,至少他現(xiàn)在是這么想。
有人講過一夢千年,具體在哪里看到的葉洛是想不起來了,但是他這一夢,雖沒有千年那么遙不可及,也么有百年那么久遠(yuǎn),但幾十年總是有的。
葉洛夢到的是自己一生,從孩提時伊始,到小學(xué)畢業(yè),從踏進(jìn)初中的大門到走進(jìn)高中的教室,從高考完畢到拿著畢業(yè)證找工作,再到住在二手的出租屋內(nèi)望著城市絢爛的霓虹而奢望,還有疾病纏身和滿頭銀絲的父母和每次去女朋友家丈母娘嫌棄的眼神。
然后嘎然而止,也許是葉建國的柴胡汁起了作用,把他從噩夢中拽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