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十一年春,正月朔旦,皇太子夏侯淳加元服,及冠。
乙丑,太子謁太廟。
丙寅,旭日東升,太子夏侯淳佐靖帝,會百官于太極殿,悉皆賜帛。
辰時,禮部尚書陳功建言:太子者,國之儲君也,今既加冠,當(dāng)參廷議、輔國政。
同為麒麟閣大學(xué)士徐晟附議,宰相蕭元正則以‘太子私德有虧,方招謠言,豈可旬月俄復(fù)’為由駁回。
張相默允,故廷議許可。
及至新任刑部都官郎中柳喻上奏,信誓旦旦地道:“今臣察京獄官囚多為蕭相黨眾構(gòu)陷,請巡查蕭黨,以避私權(quán)相授?!?br/> 眾臣沸然,紛紛側(cè)目而視。
這位初來乍到的柳御史頭天上朝,便一炮而紅。
只不過,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血紅充煞。
而‘黨爭’之論,自今日始矣。
殿堂之上,竊竊私語聲不絕如縷,柳喻充耳不聞,侃侃而談地道:
“歷來國禍莫不由黨成群、聚眾謀異而致。今臣獲悉,蕭賊以國柄私授為榮,以師友賓朋為援,暗通于宮廷禁中、曲結(jié)于將伍之間。
臣恐其欲謀大事于外朝、行篡奪于丹陛,懇請圣人降旨,貶斥蕭黨、收系元正,以消禍弭,復(fù)我靖國隆威,還神器于圣上?!?br/> 此言一出,連觀政參政的夏侯淳都不禁瞅了他一眼,不禁有些佩服,連這話你都敢說,老子果然沒看錯你!
靖帝眉宇一挑,對著自己的大舅哥蕭元正言道:“蕭相可有何話說?”
下方蕭元正本是宛若泥塑,意欲三緘其口,怎耐圣人垂詢,不可不答。
稍作無奈后,意欲摘冠請免,靖帝當(dāng)即擺手:“蕭相不必如此?!?br/> 蕭元正無奈道:“必是捕風(fēng)捉影之事,微臣多年檢正自省、積年不怠,廷臣往來皆為國事,怎敢私授?
再則臣亦自知外戚干政本屬大忌,故未嘗無一日不惕懼自警,更與僚屬臣工行止有距,從不敢逾越?!?br/> 這臉皮,連夏侯淳都忍不住側(cè)目,心中慨然,果然歷史上那些所謂的‘讓權(quán)’‘自鑒’都需要仔細(xì)考究啊。
不料蕭元正話鋒一轉(zhuǎn),沉聲道:“不過無風(fēng)浪不起,臣既招此惡謠,絕非空穴來風(fēng),想來定是臣多有忘形之舉,令察臣不愉、卑吏嫉妒?!?br/> 他俯身一拜,誠懇慚愧道:“臣請陛下降罪,賜我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br/> 旁側(cè)柳喻眉頭亂顫,氣得他肝火直往外冒,幾近咬牙切齒地看著蕭元正,這么厚顏無恥的話你居然都說得出來,還真是讓他大開眼界。
他當(dāng)即抬笏振聲激動地道:“陛下,臣有奏?!?br/> 靖帝輕輕一摁,將他壓下,言道:“蕭相乃朕之股肱,國之棟梁,不可輕易動搖。且常干翼朝政,有勛績于靖國,不可以小疵掩大德,不必再說了。”
他語氣一頓,擲地有聲的道:“何況此乃無中生有之言,豈可行此污蔑之言?”
柳喻神情一沮,默默退回朝列。
旁觀的夏侯淳算是明白了,這哪是蕭黨勢大,分明是自家老頭子姑息養(yǎng)奸吶,難怪蕭相難遏,蕭黨猖獗。
他微微皺眉,第一個回合,連對方一個子兒都沒扣下來,近乎被碾壓。
撇了一眼靖帝,都知道柳御史是我的人,還這么不給面子,老頭子你這是要造反不成?沒看見車轱轆都碾壓到本太子臉上了么?
這還沒完,只見蕭黨陣營中有一人站出。
“臣有奏!”吏部侍郎郝夫忍出列,執(zhí)笏拱手道。
靖帝倒是頗有難心,頷首道:“準(zhǔn)奏?!?br/> 郝夫忍面容堅(jiān)毅,沉聲道:“臣聞官者,乃國之命穴、民之父母。舉凡大動,非廷臣眾議、吏部察薦不可為;若失此節(jié),則有名不正言不順之嫌。
今聞太子私舉館吏為朝官,暗引廷臣為爪牙,肆意構(gòu)陷宰輔、誣蔑重臣。臣竊以為,此舉當(dāng)為靖律所不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