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翻跳出棺材,看著靈堂白幡上那個大大的“奠”字,心在泣血。他回頭再看了蘇云瑤一眼,然后慢慢消逝在眾人驚恐的視野中。羽衣回到家中,望著母親那雪花般的白發(fā),心中不忍,問道:“娘,孩兒是怎么回來的?”母親沒有明白,不解地問道:“你這不是走回來的么?”
羽衣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語病,糾正地問道:“孩兒想問的是,今天孩兒醒來之前是怎么回到家的?”
母親的眼神閃爍不定,道:“你自己走回來的?!?br/> “一個人睡著了,怎么會自己走回來呢?”羽衣不解地道。
“四天前的清晨,你一個人瞇著眼睛,恍恍惚惚地趕回家,我跟你爹怎么喊你你都不醒,一到床上就呼嚕直響?!蹦赣H解釋地道。
羽衣似乎懂了,雙眼直盯著母親,只覺得母親的眼睛一直在閃避他。羽衣深深地望著母親,心中一痛,跪了下來,雙眼發(fā)癢,卻連點(diǎn)濕潤的水分都沒有。
母親驚慌地扶著他,害怕地問道:“孩子,你……你這是,這是要干嘛?”
羽衣哽咽地道:“孩兒對不起您,孩兒沒聽您的話,孩兒以前覺得命運(yùn)不該由老天決定,自己的幸福該由自己去爭取?!闭f著泣不成聲,可是眼睛干澀地難受,他擦了擦眼睛,道:“孩兒自己的幸福不僅沒爭取到,還害了云瑤。”
“這都是命?。 蹦赣H哭了起來。
“不是,這不是命!”父親的聲音在羽衣耳邊傳來,羽衣轉(zhuǎn)過頭去,一身灰黃葛衣麻布的父親高高地立在他身后。
“爹,為什么?”羽衣心中酸楚,道:“孩兒想替云瑤報仇?!?br/> 父親嘆了口氣,撫摸著他的頭,道:“孩子,為父一直叫你忍著,不要多生事端,是因為爹可以養(yǎng)你。爹養(yǎng)了你,卻沒本事保護(hù)你啊。”頓了頓,道:“可是那天看著羅應(yīng)卿提捏著你的后頸送你回來,就像狼叼著羊,還罵你狗雜種,爹的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樣?!?br/> “娘!”羽衣不解地看著母親,母親低下了頭去,她剛才撒了謊。母親對孩子的愛,總是不自覺地想去保護(hù)他,不讓他受恥辱。
“孩子,爹替你取名為衣,就是要你活得有尊嚴(yán),有衣穿,能感受到人間冷暖。云瑤的死,爹也能猜到幾分,別的事,咱們都能忍,可一個愛你的人如此受辱,你要是再忍,那還是男人嗎?”父親鄭重地道。
“我要報仇!”羽衣咬牙道。
“從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兒子,你有你的路要走,你去吧!”父親鏗鏘地道。
“不,羽衣是咱們的兒子?!蹦赣H慌了,她害怕,她抗拒,用力拉著羽衣。
“他永遠(yuǎn)是我們的兒子,可今后他不再是我們的兒子?!备赣H轉(zhuǎn)過身去,一滴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羽衣不解地望著父親,沙啞的聲音問道:“為什么?”
“你不信命,我也不信命,生死無常,你若要追求幸福,你就要有膽量去闖。我聽說,能到西方極樂世界的人,都是出了家的人。只有脫離了家,你才有機(jī)會享受極樂?!?br/> “不!如果僅僅為了到西方極樂世界,我絕不!”羽衣絕望地道。
“那云瑤呢?她死了,因為你沒有保護(hù)到她;她死了,因為你沒有能力保護(hù)她,所以她死了。那你要不要報仇?”父親血淋淋地剖開他的心。
“我要報仇。”羽衣怒道。
“你要報仇,你若不脫離這個家,你就要連累我跟你娘,難道你忍心嗎?”父親一字不讓地道。
“我……”羽衣無言以對,想起了那安靜地躺在棺材里的人。他不由仰天一聲長嘯,道:“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
“只有離了窩的雛鷹才會成長為展翅高飛的雄鷹?!备赣H淳淳道:“一件衣服,可以是由絲綢做的,也可以是由麻布做的。絲綢是蠶吐的絲經(jīng)高溫加工得來的,麻布是葛麻的皮經(jīng)抽剪加工做成的。不管哪一樣,都脫離了原來的家,然后經(jīng)過紡織裁剪針繡才成的衣服?!?br/> 羽衣低下了頭,默默地在地上叩了三個響頭,道:“這是孩兒最后一次喊你們,但你們在孩兒心里,永遠(yuǎn)都是我的爹和娘?!闭f著,深情地喊道:“爹!娘!”
母親噙著淚水一把抱住他的頭大哭,道:“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