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噠——”落鎖聲在靜寂的大牢里清晰異常。
????隔著鐵欄,阜遠(yuǎn)舟注視著那個白衣霜冷的男子,解下那厚重狐裘之后他的身形略顯單薄,但就是這樣一個男人不動聲色支撐著半個玉衡皇朝,阜遠(yuǎn)舟心底幾番思量,其實(shí)別說阜崇臨,連他也捉摸不太透這位皇兄的意思。
????常安搬了椅子和案幾、熱茶過來,阜懷堯揮退眾人,獨(dú)身坐在了自己的三弟面前,若不是隔著牢門,這架勢倒像是兄弟敘舊而非審問犯人。
????看著這個比雪更冰冷的男子,阜遠(yuǎn)舟有些恍然地想到,他們兄弟四人年歲相近,雖然中間還隔著一個兄弟,但阜懷堯也不過才大他一歲,卻自小是這般清冷無欲的性子。十三年前萬千牡丹叢中煢煢獨(dú)立的身影,多年前抵足而眠的親密無間,一切歷歷在目,可是隨著年歲的增長,不知是不是為了那把金燦燦的龍椅還是其他的什么,阜懷堯?qū)λ諠u疏遠(yuǎn),他也沒有親近的理由,久而久之,這個男人越發(fā)不茍言笑,連心思都深得再無人可以窺探,物是人非,大抵不過如此。
????如今皇帝年邁,帝位之爭浮于表面,中毒一事是誰嫁禍的昭然若揭,幾兄弟都心知肚明,之前阜遠(yuǎn)舟與阜崇臨勢如水火,明爭暗斗不知折損了多少人馬,眼見著就要兩敗俱傷,阜崇臨沉不住氣,費(fèi)盡心機(jī)布下此局就是要徹底鏟除永寧王一派,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阜遠(yuǎn)舟這邊出了內(nèi)奸,一個失利就已經(jīng)瀕臨萬劫不復(fù),縱使阜懷堯做事公正,但阜遠(yuǎn)舟也想不出能夠讓對方救他的理由??墒?,輸給阜崇臨而不是輸在最忌憚的阜懷堯手上,多年經(jīng)營付之東流,連累母妃和表妹一家平白蒙冤,自身也難?!桓市?!
????在冷宮里受盡白眼,在吃人的皇宮里待了太久,他想要活著,想要那無上尊位,這樣的念頭比什么都強(qiáng)烈。
????阜懷堯雙手交叉放在疊著的膝上,也不在意對方的出神,只淡淡道:“德妃大逆不道,謀害父皇,玉淑宮總管姚臨供認(rèn)是你將毒藥帶進(jìn)宮中,遠(yuǎn)舟,對此你有何解釋?”
????姚臨?原來暴露了布局導(dǎo)致了今天這個局面的內(nèi)奸是他么……千般心思轉(zhuǎn)過腦海不過一瞬,阜遠(yuǎn)舟開口時,語氣里卻平靜得不見絲毫憤恨:“實(shí)乃無稽之談,還望皇兄明鑒。”
????“無稽之談?”阜懷堯眉角劃過一抹飛諷,“父皇中毒,德妃當(dāng)場被抓,姚臨畏罪自盡,玉淑宮一眾奴才被崇臨拖出去仗斃,永寧王府奴仆遣散一空,禮部尚書劉家千金劉曼出逃,遠(yuǎn)舟,你自己都料到了樹倒猢猻散的場面,又怎么讓群臣相信這是無稽之談?”
????阜遠(yuǎn)舟動作微微一滯。
????“崇臨太過急躁,倒是皇后心計深沉,他們想要在父皇中毒昏迷之時扳倒你和本宮,”阜懷堯的神色波瀾不動,仿佛說的不是慘絕人寰的兄弟鬩墻,仿佛無關(guān)身家性命,淡然的語氣失去了那份讓人驚異的味道,“你也頗有膽識,破釜沉舟,打算將計就計在父皇面前反咬一口……”
????不知是不是因?yàn)閷Ψ秸f中了他的謀算,半明半暗的燈火下,男子俊極無匹的面容突然漸漸泛白。
????“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父皇有沒有精力來陪你們玩這一局?!睙岵枵趄v起的水霧裊裊之間,寒亮冰封的雙瞳終于裂開了一道縫隙,皇太子眼底深處漫出一縷哀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