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fā)多天后,才有人帶步揚琳去見皇后。
她選了一條式樣簡單的深灰色長裙,剪裁雖然樸素,袖口和領(lǐng)子卻繡的精細。
沒有仆人幫忙,她只好自己系上銀色裙帶,頓時覺得手指笨拙而不靈活。
馬房總管的女兒雪兒和她關(guān)在一塊,卻一點也幫不上忙。她哭腫了雙眼,一直為她父親哭哭啼啼。
“我相信你父親一定沒事?!笨偹阆岛萌箮Ш螅綋P琳告訴她,“我會請皇后讓你見見父親?!彼绱税参克O氩坏剿齾s用紅紅的眼睛怔怔地看著她,然后哭的更厲害了。
事發(fā)當(dāng)天,步揚琳也哭過。
她趁父親不注意,獨自跑出相府溜進皇宮,不過是想和皇甫彰告?zhèn)€別,卻被莫名其妙送到這個房間。
透過緊閉的門閂,完全鬧不懂外面亂哄哄的是發(fā)生了什么事。
她從小聽著刀劍交擊聲長大,幾乎天天都會見識刀劍,可一旦知道外面來真的,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一切變得陌生,聞所未聞的聲音不斷傳來:痛苦的呻吟聲、憤怒的咒罵聲、垂死之人的慘叫聲。
所以她哭了,隔著門請求門外的守衛(wèi)告訴自己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她呼喚父親,呼喚皇后,呼喚她的白馬王子,統(tǒng)統(tǒng)不管用。
在當(dāng)天午夜門被打開,護衛(wèi)把渾身淤傷、顫抖不止的馬房總管之女雪兒推進來?!八麄儼阉腥硕細⒐饬恕!惫芗遗畠撼饨?,不斷地訴說鐵衛(wèi)拿著刀劍闖入她的房間,相府上下全是死尸,染血的階梯是如何滑溜等等。
步揚琳擦干眼淚,努力安慰她。她們睡在一張床上,相互依附。
第二天變的更糟。
步揚琳的房間位于一處塔樓的頂端,她從窗戶望去可以看到城門樓的鐵閘已經(jīng)放下,護城河上的吊橋升起,斷絕了這座城與外界的所有聯(lián)系。青丘家族的衛(wèi)兵手執(zhí)長槍和盾牌穿梭各個街道。打斗已經(jīng)結(jié)束,宛若墓地般的死寂籠罩著自己所生活的相府,旁邊的雪兒哭個不停。
那天晚上,步揚琳夢見皇甫彰坐在皇位上,自己則穿了一襲錦衣靠在他身旁,頭頂鳳冠,她所認識的每一個人都來到她的面前屈膝致敬。
翌日清晨,也就是她被關(guān)在這里的第三天,御林鐵衛(wèi)鐵楓林前來帶她去見皇后。
步揚琳本以為會帶她去皇家宮室,沒想到卻帶她進了議事廳。
他們在議事廳里找到青丘有容皇后,她高高在上坐在主座,旁邊的桌子上堆滿紙張、蠟燭和一疊疊泥印。步揚琳不曾見過陳設(shè)如此華麗的房間,不由的睜大眼睛看著雕花楠木屏風(fēng),以及隨處可見的華貴瓷器。
“皇后陛下,”鐵楓林說,“我把這女孩帶來了?!?br/>
步揚琳原本期盼皇甫彰會和皇后在一起,可惜她的白馬王子沒來,反倒是三位朝臣在場。白敬亭站在皇后左邊,右邊是國師文山河,渾身清香的哈爾德則在他們周圍晃來晃去。
王后則穿了一襲青服,搭配黃色的華麗披肩。帶著三角形由上百顆暗紅色寶石規(guī)則排列的項鏈,寶石被雕刻成水珠形狀,一眼望去,皇后仿佛正在流血。
青丘有容見到她來,臉上露出步揚琳從未見過最甜美也最哀傷的微笑,“我知道你一直想見我,只怪諸事繁多,我實在抽不出時間。你沒受什么委屈吧?!?br/>
“皇后陛下,每個人對我們既照顧又友好,非常感謝您的關(guān)心,”步揚琳彬彬有禮地說,“只不過,嗯,沒人愿意跟我們說話,或者告訴我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我們?”青丘有容疑惑地問。
“那個管家女兒和她住在一起,”鐵楓林說,“我實在不知該把她安置在那兒?!?br/>
青丘有容皺起眉頭?!跋麓斡浀脠蟾?,”她口氣尖銳地說,“天知道那種下三爛的人會胡說八道些什么。”
“雪兒嚇壞了,”步揚琳說,“整天哭哭啼啼,我答應(yīng)幫她問可不可以讓她見見他父親?!?br/>
文山河國師垂下眼睛。
“她父親沒事吧?”步揚琳焦急地問,“她知道外面發(fā)生過打斗,可她父親只是個馬房總管,根本不會攜帶任何武器?!?br/>
青丘有容依次掃視重臣?!拔也幌M綋P琳受到任何驚嚇,諸位大人,你們該如何安頓她的這位小朋友呢?”
白敬亭閃出來,“還是我來吧?!?br/>
青丘有容點點頭,對鐵楓林說,“你去把她送到黑堡,我希望你在步揚琳回去前辦妥此事?!?br/>
“遵命,皇后陛下?!辫F楓林抖著金色的披風(fēng)快步離開。
步揚琳被搞糊涂了、“我不懂,”她說,“雪兒的父親在那兒呢?為什么要勞動白大人的內(nèi)衛(wèi)?”她本就立志要有淑女風(fēng)范,但這會她突然害怕起來,甚至擔(dān)心自己會掉下眼淚?!澳銈円阉湍膬??她是個好女孩,什么也沒做錯啊?!?br/>
“她讓你擔(dān)驚受怕了,”皇后溫柔地說,“我們不會再讓這種事再度發(fā)生。別提她了,我向你保證,白大人會幫她見到父親?!彼呐呐赃叺囊巫印!白掳桑諆?,我有話跟你說。”
步揚琳坐在皇后身旁。青丘有容再度露出微笑,“琳兒,”她邊說邊伸出一只溫柔的手,放在她的手腕上,“你真是又漂亮又可愛,我真心希望你知道我和彰兒有多喜歡你?!?br/>
“真的嗎?”步揚琳禁不住喘不過氣來,雪兒的事被拋之腦后,她的白馬王子愛她。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皇后微笑說到:“我?guī)缀跻呀?jīng)把你當(dāng)成自己的女兒,我也知道你是真心愛著彰兒的。”她哀傷地搖搖頭,“但關(guān)于你父親大人,恐怕我有些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孩子,你千萬要堅強。”
她從容的話語卻教步揚琳打個冷戰(zhàn)?!笆裁聪ⅲ俊?br/>
“你父親叛國。”大內(nèi)總管哈爾德說道。
文山河國師抬起蒼老的頭顱?!拔矣H眼看到了步揚塵召集重臣,企圖竊取本應(yīng)該屬于皇甫彰的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