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等陸瑛說什么,采薇已經(jīng)判斷出來他腿上的紅疙瘩為蚊子所咬。
她麻溜地掰下一根蒲棒,到灶下引燃了,找了個瓦罐子插上了。
屋內(nèi),裊裊煙霧冉冉升起,一股子清香四散開來。
陸瑛瞪眼看著采薇忙完,至始至終沒見她再問過他。
看著她轉(zhuǎn)身瀟灑邁大步離去,陸瑛心里說不出是股什么滋味。
這個女人,丑則丑矣,可行事處處透著一股子爽利,一點兒都不拖泥帶水,言談中頗有些指點江山的風(fēng)采。
這樣的女人,他還是頭一次見。
胸口那處最大的傷口在被采薇抹了蒲黃之后,似乎已經(jīng)沒有那么疼。
陸瑛枕著手,看著豆油燈里的油慢慢地干涸,那一撮小的不能再小的火苗,慢慢黯淡下去。
這個家雖然是窮鄉(xiāng)僻壤里頭一個很不起眼的小家庭,但有這么個丑丫頭,將來發(fā)家致富也是指日可待!
一夜無夢,也,一夜無話!
自打發(fā)現(xiàn)穆寡婦的“陰謀”之后,采薇和她基本上能不說話就不說話。
所以,忙活完了自己的事情,她擦洗了身子就進屋躺炕上。穆寡婦找她說話,她也是“嗯啊”糊弄過去。
她直覺這個婦人不是原身的親娘,想著怎么揭露她的狐貍尾巴,想刺激刺激她,讓她自己露出馬腳。
可穆寡婦也是個能忍耐的,不管采薇怎么不想理她,冷落她,她面對采薇的時候,都是好言相待,從未說過一句重話。
采薇一時也不好跟她撕破臉,只得找機會。
第二日醒來,天還蒙蒙亮,穆寡婦就不見了蹤影。
昨晚上她已經(jīng)跟采薇說了,家里鹽沒了,米也沒了,她要到鎮(zhèn)子上去一趟。
李家村背靠大山,丘陵溝壑,也不怎么長莊稼,李家村的村民家里有壯勞力的,多半以打獵砍柴為生,像鐵牛家那樣。
穆寡婦帶著采薇,孤兒寡母,這么多年,靠著給鎮(zhèn)上大戶人家做些針黹,換些油鹽醬醋過日子。
所以,一大早,穆寡婦就提著個小包袱,里頭包著兩塊繡花的料子,上鎮(zhèn)上去了。
采薇也沒有懷疑。
夏日的清晨,涼風(fēng)習(xí)習(xí),花香彌漫。
院子里那幾株月季吸了一夜的露水,這會子有幾個黃的白的花骨朵含苞待放,發(fā)出馥郁的芳香。
采薇站在門口,深吸了口氣,開始了一天的鍛煉。
既然下了決心減肥,那她就得風(fēng)雨無阻地堅持下去。
依然是先吸了口氣,然后慢慢吐出,手臂隨之上舉,身子后仰,然后定格……
陸瑛歇了一夜,這會子也已經(jīng)醒來,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跟要造反一樣。
他傷重的身子,昨夜只吃了幾個采薇從河里采來的慈姑,他一個大男人,哪里能撐得住?
本來看著穆寡婦推門出來,他還一腔高興勁兒,等著那婦人給他弄些吃的。誰知那婦人連偏屋都沒進,只提了一個小包袱出去了。
他大失所望,又把希望寄托在采薇身上。
但采薇起來之后,又開始練昨晚她“自創(chuàng)”的那套功夫,理都沒理他。
陸瑛實在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喊出聲,“喂……”
采薇眼不睜頭不抬,渾然沒聽見的樣子。
陸瑛忍了幾忍,肚內(nèi)實在是餓得嘰里咕嚕的,只好又拔高了聲喊道,“喂……”
這一聲大得很,他不信采薇聽不見。
可那個女人還是跟一座鐵塔一樣一動不動,好似老僧入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