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著天鹿來到她家，屋子的門開著，蕭明忙沖進(jìn)去。床上那大哥早就咽了氣，天鹿站在床前，手覆在丈夫的額頭上。
　　“那個(gè)……”蕭明剛想說兩句人死不能復(fù)生這樣安慰的話，纏繞在天鹿身邊的怨氣卻突然暴增翻涌起來。她慢慢將手抬起，手心下有一團(tuán)白光從男人的額頭被吸出，待完全離開時(shí)，天鹿伸出另一只手，掌心現(xiàn)出一只琉璃一般，透明又閃爍著流光溢彩的瓶子。
　　還好，還好……青哥的魂魄還沒走……
　　“聚魂瓶！”醉醉叫了一聲，“那明明是主人的！”
　　“主人早就不在了?！碧炻箤⒛菆F(tuán)光放進(jìn)瓶子里，蓋上了蓋子。她凝視著瓶子，眼神那樣溫柔，和剛才兇狠的樣子判若兩人。
　　“主人明明就在這里！”醉醉飛起來懸在半空，不服氣道。
　　“他？”天鹿瞥了蕭明一眼，不屑地一笑，“他不過是個(gè)廉價(jià)的替代品?！薄鞍ググィ√娲肪吞娲罚畠r(jià)就有點(diǎn)過分了?。　笔捗鳉獾?，累死累活的幫他們的原主人干這種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的活，還得被人瞧不起，氣得他想罵人。
　　“就是！我們老大貴著呢！”大有也替他鳴不平，沒想到卻挨了蕭明一拳：“你少說話！”
　　“你胡說！他明明就是主人！他身上有主人的氣息，書都聽他的！”醉醉還在據(jù)理力爭(zhēng)，它說的激動(dòng)，葫蘆周圍開始凝聚起黑紫色的霧氣。
　　“碧醉，別自欺欺人了。你看看他，手無縛雞之力，靈力低微的可憐，別說是我，任何一個(gè)錄中靈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捏碎他。《太陰錄》聽他的？明明是《太陰錄》在控制他！”
　　天鹿憤怒地跟醉醉爭(zhēng)吵，蕭明有些不明白她為什么生氣，如果她發(fā)現(xiàn)自己不是他們的主人，沒有能力封印她，不是應(yīng)該高興么？為什么她會(huì)這么憤怒，這種憤怒里好像還摻雜著別的什么，蕭明分辨不出。
　　是因?yàn)樗皇撬麄兊闹魅?？還是她本來以為他是他們的主人？
　　“他只是受傷了！”醉醉依然在爭(zhēng)辯，它身邊的怨氣凝聚得也越來越厚?！靶研寻桑∷懒?！徹底消失了！”天鹿沖葫蘆嘶吼著，血紅的眼中涌出淚花，他們剃了他的神骨，剜了他的神丹，他不在了，永遠(yuǎn)都不在了。
　　“他沒有！”醉醉爆發(fā)了，凝聚在它周圍的怨氣吼叫著沖向天鹿，天鹿只是一揮手，更加駭人的怨氣奔騰而出，打散了醉醉的怨氣，把它摔在了墻角。
　　“醉醉！”蕭明剛邁了一步就被怨氣纏住，大有趕忙跑過去把醉醉?yè)炱饋肀г趹牙?，“老大！”他回身再看蕭明，黑色的怨氣一層一層，快要把蕭明吞噬?br/>　　“別……過……來……”蕭明被怨氣勒住了脖子，余光瞥見大有抱著醉醉上前，艱難的吐出三個(gè)字。大有抱著醉醉急的跳腳，眼淚順著那張大臉往下滴。
　　蕭明想掙扎，但手腳卻都都動(dòng)不了，脖子上的怨氣越纏越緊，他能感覺到刺骨的寒意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滲進(jìn)他的骨頭?！短庝洝吩谒麘阎性陝?dòng)，卻好像無法沖破怨氣的束縛。
　　“你看到了么？他連反抗的力量都沒有，曾經(jīng)在主人手里可以毀天滅地的《太陰錄》，在他手中，弱的可憐……”天鹿臉上似笑非笑，她的聲音空洞飄忽，是徹底的失落與絕望，“你什么都不知道，主人把你保護(hù)的很好，你一直活在主人給你搭建的美夢(mèng)里，他的痛苦，他的艱難，他的一切，甚至最后他是怎么死的……你根本就不了解他，你只不過是他的寵物而已……”
　　她笑著，眼中帶著淚光，她看著蕭明，這些話不知是說給碧玉葫蘆，還是說給她自己。她抬起手，一股強(qiáng)大的怨氣撲向蕭明的頭頂。
　　他死了，這世上不可以有他的替代品，他不可以被替代。
　　可若真的是他呢？天鹿心里有一個(gè)微小的聲音在問自己。
　　她手中的怨氣不再奔涌，她猶豫了。
　　蕭明閉著眼睛，他想過自己可能會(huì)被這書里的精怪所殺，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就在他認(rèn)命等死的時(shí)候，身上那股微弱的靈力和《太陰錄》呼應(yīng)起來，頃刻間《太陰錄》光華暴漲，沖散了纏住蕭明的怨氣。他跌坐在地上，手腳陰寒透骨，不自覺地顫抖著。
　　“老大！”大有抱住他，蕭明耳邊只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絲毫沒有力氣說話。
　　天鹿回過神來，這股力量讓她有些微微愣住，她心底有聲音一次一次提醒她希望是存在的，卻有更大的聲音絕望地嘶吼著：那不可能。她最終還是不屑地冷哼：“怎么？說你弱不高興了？你可以救他一次，可沒法次次救他，你和那蠢葫蘆一樣，自欺欺人！”說罷拂袖出門。
　　蕭明掙扎著要起來，就聽見外面一聲雷響，這雷聲震天動(dòng)地，如同要把大地劈成兩半一般，他從來沒聽過如此震耳欲聾的雷聲。
　　伴著雷聲，外面院子里白光一閃，緊接著傳來天鹿的嘶喊聲：“相公！”
　　“快出去看看！”蕭明啞著嗓子道。大有把醉醉系在蕭明腰上，又把他的胳膊搭在肩上，架著他出去。
　　門外天鹿伏在地上，手中捧著已經(jīng)空了的聚魂瓶，蓋子掉落在一邊。天鹿望著那流光溢彩的瓶子，失神地喃喃道：“你這是做什么呢，這天罰應(yīng)該是我來受啊……”
　　原來剛才那擊人心魄的雷聲竟是天罰，看來是她丈夫的魂魄沖開了蓋子，替她擋了天罰。“這對(duì)他來說也許是種解脫。”蕭明道?！澳愣裁矗?！”天鹿轉(zhuǎn)頭怒視他。
　　“瓶子里裝的是你丈夫的魂魄吧，或者應(yīng)該說，是你第一任丈夫的魂魄?！笔捗骺粗瑥睦掀牌耪f她每次改嫁之后丈夫行為就會(huì)發(fā)生變化，到她從男人身上吸出的那團(tuán)光，再到這個(gè)叫聚魂瓶的瓶子，蕭明大概能猜到這件事的脈絡(luò)。
　　“沒看出來，你的腦子倒還很好用?！碧炻剐χ酒鹕韥恚纳碜訐u搖晃晃，好像隨時(shí)都會(huì)倒下，“你說的不錯(cuò)，這是里面本來裝的是青哥的魂魄，我的第一任丈夫，也是唯一一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