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城里的景致相同的是,田蓉蓉的家鄉(xiāng)——齊家善村的春天也來了。
不同的是,這個春天來得有些鬧騰。
清明前后,種瓜點豆,這是老話兒了,可老天爺怕是吃了糊涂湯了,今年的春天來的特別早,柳枝兒早早地軟了腰,像小鞭子,催著人下地哩。
緊靠著黃河北岸的老龍灣齊家善村,才一立春,村頭那些個杏樹的花兒,就撲撲楞楞地像是長了翅膀的鳥兒,歡實地飛快著就把花兒張開了,粉嫩嫩地像極了小女子的俏臉,惹人眼。才一轉(zhuǎn)眼,村里的百年老梨樹們就又白了枝頭,婆婆娑娑地花兒開了十幾天,熱鬧地就好像趕集。
清明撒種才沒幾天吧,地里的苞谷苗苗就露頭了,黃色的大地上顯出些綠色,薄薄地,像輕紗,覆蓋在那里,好看著呢。隨處可見忙碌的農(nóng)人。莊稼人都指著這地生活哩,誰不想下些力氣從土里多刨出些吃食?不容易呀。
往四下里再看,有幾處塑料大棚在太陽地里顯眼地戳著,有些稀罕但也有些孤單,和那些罩著綠色薄紗的土地相比,就像幾只鶴立在雞群里,煢煢地,看上去竟然有些恓惶。
滔滔的黃河水急匆匆地向東流去,像個過客一樣,顧不上看老龍灣一眼。一大清早,霧氣還沒散呢,寡婦劉翠翠的地里就有三兩個壯漢開始倒泥壘墻了,剛壘了一半,劉翠翠端著新沏的茉莉花茶還有一笸籮花卷饃饃就來招呼了:“海子哥,快來喝口茶再墊兩口饃饃吧,這活兒太累,我這心里不落忍。”
張海子搖搖頭說:“才開始干哩,不渴也不餓,等會兒再說?!?br/>
劉翠翠從脖子上取下一條白毛巾,拿著走到雙手泥水的張海子跟前,抬手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水,關(guān)心地說:“拓坯壘墻,活見閻王,這活兒哪有不累的?何況還空著肚子,快歇歇吧。”
張海子一笑,張嘴剛要說話,突然,從身后竄出一個人來,大喊一聲:“不許動!誰都不許動!”
這一聲喊,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似的,站在那里不動彈了。
劉翠翠吃驚地回頭一看,是鄰居鐵算盤李算子。
“算盤子!你要干啥啊?”
李算子兩眼一瞪,梗著脖子說:“干啥?沒聽清說啥嗎?不許動!”
劉翠翠眼睛也睜圓了,提高了嗓門問:“你搗亂是不是?你憑啥??!”
李算子一臉的蠻不講理:“憑啥?就憑你這大棚土墻占了我家的三尺地壞了風(fēng)水!”
劉翠翠的臉被氣紅了,“騰騰騰騰”幾步走到他面前,提高了嗓門:“你反悔了?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你這是成心欺負我一個寡婦家哩!前兩天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咱這地斜斜著,大棚要想搭得正,咱就要互相幫助一下,我今兒占你三尺地,你明日搭棚也占我三尺,咋?!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李算子面對雙手叉腰目光凌厲的劉翠翠,不自覺地矮了矮,往后退了一步,一臉醋意地拿眼把劉翠翠背后的張海子看了看,然后像是背后的風(fēng)把他向前推了一把似的,迅速挺直了腰板兒往前一伸頭說:“誰反悔了,誰找茬了?我壓根就沒同意!我告訴你劉翠翠,你,你今天,你這大棚休想搭!”
劉翠翠一甩頭發(fā)也發(fā)狠道:“我就搭,我看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