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明濤一聽,看著鄭秋風被憤怒氣的發(fā)紅的臉說:“你有話坐下說,拍啥桌子?急啥么!你說說這咋就是賣村合同啦?”
鄭秋風又坐下說:“咋不是賣村合同?一畝地才給六百元,他咋不搶哩!”
田蓉蓉不解地說:“那地荒著也是荒著,流轉出去總比這強吧?”
鄭秋風看了一眼田蓉蓉,夾槍帶棒地說:“還農(nóng)科院的博士,還齊家善村走出去的人哩!想新官上任三把火嗎?你知不知道土地在農(nóng)民心里是個啥?”
田蓉蓉“哼”了一聲問:“你能,那你說說是啥?”
鄭秋風抬高音量說:“是天!是命!”
田蓉蓉一聽忍不住笑了,說:“那天都不下雨了,命都快沒了,你說這地還是啥?”
鄭秋風又站起來了,情緒激動地說:“我當你能有多大本事,還請你回來呢,我看你就是個大象抓鳳凰眼高手低的人!憋了半天就憋出這么個什么來!哼!賣地誰不會?那你就是賣,你也賣個好價錢啊,六百元,你讓大家把地賣了再干啥去?每天就揣著那六百元曬太陽睡大覺?”
田蓉蓉也火了,站起來針鋒相對地說:“這是土地流轉,咋成了賣地啦?鄭秋風自打我一回來,你就各種毛病不斷,你不就沒當上村主任嗎?至于這么喪心病狂嗎?有本事你也去找一個投資人來啊,你一畝地賣一萬塊那是你的本事!”
鄭秋風又一拍桌子,扭臉看著齊明濤嚷嚷:“誰喪心病狂了!老支書你看看,這就是你請來的大人才大能人,還大博士哩,就這能耐就這素質(zhì),要我看就是個農(nóng)村潑婦!”
“你才是潑婦呢,你是無賴臭流氓!你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天發(fā)生的那些事就是你在背后搞鬼指使的!”
“誰指使了,那死狗是我扔的嗎?還有那個車胎,那是我用釘子扎的嗎?你不要血口噴人!”
“你沒干,你咋知道的這么清楚?你沒干你咋知道那車胎是被釘子扎的?!”
鄭秋風被田蓉蓉一頓搶白說走了嘴,一時語塞,漲紅了臉辯解:“我咋知道?那,那那也是你說的我才知道的?!?br/>
齊明濤看著兩個人都是一副斗雞的模樣,不彈壓是不行了,于是,站起來也一拍桌子吼了句:“行了!”
兩個人都是一驚,一下都不吭聲了。
邊上的柳生發(fā)和齊巧玲趕緊各拉一個人,大家又都坐下了。
齊明濤緩了緩語氣,復又坐下道:“好好的說事呢吵吵啥?這是好事么,這說明我們村人家還是有人看見好了么!這好事為啥就不能好好說?非要吵架嗎?還有你,一個大男人,怎么可以說蓉蓉是那啥潑婦?嘴里不干不凈的,這是你能說的?你幾年大學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鄭秋風脖子一擰,不服氣地嘀咕:“本來就是么?!?br/>
“你還說!馬上道歉!”齊明濤口氣強硬地說道。
鄭秋風抬眼看了看發(fā)怒的齊明濤,又看了看眼圈發(fā)紅的田蓉蓉,不情不愿地說了句:“對不起。”
齊明濤這才緩了一口氣,穩(wěn)住聲調(diào)說:“蓉蓉多不容易啊,為了找這個投資人,連著幾天都在找關系,好不容易有眉目了,回來找咱們商量,大家就應該集思廣益,一起想辦法出主意么,說什么風涼話?有不同意見就說嘛!吵什么?”
邊上的會計柳生發(fā)趕忙和稀泥道:“就是就是,老支書說的對,咱有話慢慢說,不急啊哈哈?!?br/>
齊巧玲也說:“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咱們村那么多人都出去了,村里的地都荒著,就是種莊稼,那一年一畝下來也就是千把塊錢左右,還累得要死,要我說不如就流轉出去算了?!?br/>
柳生發(fā)看了看齊明濤,又看了看田蓉蓉,謹慎地說:“要不,咱們把村里的人都組織到一起開個會,大家再一起商量商量?”
齊明濤聞言微微點了點頭說:“也對,大家開個會,一起討論一下,看看大家對這事的態(tài)度也好?!比缓罂戳丝刺锶厝兀Z氣輕緩地說:“田主任,你說呢?”
田蓉蓉靜了靜道:“也好。那就開會吧?!?br/>
柳生發(fā)馬上站起來問:“那我現(xiàn)在就通知?”
齊明濤點了點頭說:“通知吧,就讓大家伙兒吃罷晚飯到村委會院里來開會。”
“哎好!”柳生發(fā)走到廣播那里,打開設備開關,用手在麥克風上輕輕拍了拍,馬上村里的高音喇叭里就響起了“嘭嘭嘭”的拍擊聲,柳生發(fā)清了一下嗓子開始廣播了:“全體村民注意啦,全體村民注意啦!現(xiàn)在通知個事,大家今天晚上吃完飯以后都到村委會的院子里來,有大事要和大家通報一下,有大事要和大家通報一下,不要遲了啊,七點準時到村委會開會!”
廣播的聲音傳的很清晰,村里的男人女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兒認真聽著。
齊學文搖著紙扇,品著柳生發(fā)話的味道嘀咕:“大事?能有啥大事么?”
老婆張?zhí)m英嘴一撇說:“咱村能有啥大事?那個田蓉蓉回來也算大事?”
齊學文搖頭:“那事是驢踢房檐子夠不上?!闭f完,看一眼外面的太陽,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日落西山了,趕緊催老婆道:“哎呀!你還楞著干啥,趕緊做飯去啊,這都啥時候了,吃了好去村委會,今天肯定有大事哩!”
張?zhí)m英不樂意地說:“飯媽做著哩,我還要陪笑笑看書哩?!比缓蟛粷M地又說:“又沒到伏天,整天搖啥扇子,你當你是諸葛亮啊!”
齊學文聞言嘲諷地說道:“你管我!就你還陪笑笑看書?你識的那些個字,可能早就變成肥料給了茅房了吧。”
張?zhí)m英眼一瞪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還文化人哩,我看就是個狗屁!"說完,氣呼呼地把小桌前畫畫的女兒笑笑一抱,就進了里屋不出來了。
“粗俗!朽木不可雕也!”齊學文搖著紙扇皺著眉,一個人故作高深地沉思起來。
這邊鄭秋風正跟包打聽和不怕死耳語著,包打聽的頭一個勁兒的點著,不怕死也是一副認真聽著的樣子,過了一會兒,三個人商量好了就分開了。
晚上,村里的老老小小就拿著小凳到村委會的院里開會來了。
張?zhí)m英和包打聽的媳婦李蘭還有劉二狗的媳婦唐桂花,幾個女人手里拿著瓜子兒磕著,和村里的婦女們扎堆坐在一起,高聲大嗓地互相開著玩笑,氣氛一下子讓她們烘到了高潮。
男人們有的拿出煙卷互相讓著,點上蹲在院子里的一個廢棄磨盤上抽煙,有的則坐著小凳遠遠地看著,臉上掛著旁觀者的笑容,就等著看熱鬧。
過了一會兒,齊明濤田蓉蓉還有村委會的幾個人都到了。
齊明濤讓柳生發(fā)把院子里的一盞燈接好亮起來,這才開口說話:“大家都到齊了吧,那咱們現(xiàn)在就開會!”
話音剛落,包打聽就說:“老支書!啥大事啊,咋整的這么嚴肅,還要全體村民參加???”
齊明濤拉過一把椅子坐下,沒有理會他,而是嚴肅地看了一眼四周說:“是這,田主任今天給咱們村找了一個投資人,打算用咱們村的土地種百合,人家是個大老板哩,有實力,打算把咱們村現(xiàn)有的所有土地都流轉過去,這是個好事!今天這個會啊,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看看大家還有啥要說的,我們到時候跟人家簽合同的時候也好提出來?!?br/>
齊學文一聽來了興趣,問道:“那一畝地能給多少流轉費?。《嗌倌臧。俊?br/>
底下人都伸長了脖子看著齊明濤等著回答。
齊明濤說:“每畝六百元!初步是十五年以上,前五年六百元,以后逐年再遞增?!?br/>
“啥?咋才六百元!還十五年以上!”底下馬上就有人表示吃驚了。
“六百元能干啥?他咋不搶哩!”
齊明濤站起來看著大家說:“六百元少是少了點,可總比現(xiàn)在讓地這么荒著好吧?”
“好啥么!地荒著那也是我們自己的地,我就是隨便撒一把種子那它也能長出吃食來對吧,給了他們咋辦?那地還不就成了他們的了?”村里的一個老人說道。
齊明濤解釋說:“土地流轉怎么就是他們的地了呢?地還是你的地,這不是一回事嘛!”
馬上就有人又嚷嚷:“那地讓他們流轉了去,我們再干啥?我們總不能也到城里打工去吧?娃們都出去了,我們總得替他們守著家吧?這地都沒了,我們還守個啥勁?。 ?br/>
“就是??!你說人家用我們的地種百合,每年就給我們六百元錢,那我們還是窮著呢么,這和現(xiàn)在有啥區(qū)別???”
齊巧玲不滿地說:“那現(xiàn)在大家都干啥了?地還不是都荒著?好像你們以前掙了多少,流轉土地真礙著你們啥了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