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次只是三國商人初此會晤,弈家作為淮商之首,便設(shè)宴招待,大家互相引薦一番后,今日議事就算是告一段落。
回房之后,常德趕緊取下紫砂灌中溫好的藥伺候弈妍服下。弈妍這兩年在外經(jīng)商,并不太順暢,面臨各方難題,每日殫精竭慮,午夜驚醒也是時常之事,長此以往,便落下了這不治之病,胸痹癥。
服完藥后,見弈妍臉色緩和些許,常德這才小心翼翼道:“家主,這些年您未在府中,興許不知,這少主對少夫人的確是……”
“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緊之事?!鞭腻驍嗨?,拿起方巾拭去嘴角殘留的藥汁:“南初那點小心思,我怎么會看明不明白?!?br/> 常德一知半解:“家主是故意的?”
弈妍將手中湯藥擱置一邊,慢條斯理道:“南初雖然不是我一手帶大,但我終歸是他母親,他那點小心思,我勉強還算是了如指掌,更何況,波蘭國物產(chǎn)豐盛,這批香料是首筆生意,如今不光是我們弈家,還有那幾位上庸國商人,哪一位不是虎視眈眈?”
在這片大陸,淮寧國、上庸國、波蘭國最為強盛,不論是軍事力量還是綜合國力都不相上下,可謂三國鼎足而立。其中,上庸國與淮寧國一衣帶水,與遙遠的波蘭國隔海相望。但波蘭國國主早些年夜郎自大,閉關(guān)鎖國多年,早已不與外國有任何貿(mào)易往來,此番新任國主推翻舊政,這才打開國門,這首批生意自然至關(guān)重要。
“那家主為何要在集議之時,故意責問少主?”常德一直費解:“這不是在波蘭國面前丟了面子嗎?”
“他那個面子還需要我丟嗎?滿街人盡皆知?!鞭腻行┥鷼?,最后卻只是無奈嘆了一口氣,道:“弈南初娶簡一無非是為了繼承人之位,不過他再這么肆無忌憚下去,名聲遲早敗壞,那波蘭國人又尤其看重個人的德行品質(zhì),所以今日我只是逼著他為自己辯解一番罷了,不然依著他那個性子,打死都不會主動澄清這件事。”
聽到這里,常德才由衷長吁一口氣:“原來家主早有打算,我還以為……”
“以為什么?以為我拆他臺?故意給他難堪?”弈妍沒好氣地接過他的話。
常德訕訕一笑。
“不過話說回來,南初同我年輕的時候,倒是有幾分相似?!笨粗凶约阂呀?jīng)不再年輕的倒影,弈妍忽然有些悵然若失:“心思都用在拓展市場上,只做自已認為對的事,從來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處于棋局之中,又怎可能不動一子?”
“小的愚見,卻覺得未必?!背5碌溃骸吧僦髟谏馍?,一向謹慎小心,遵紀守法,有過人的天賦,他不執(zhí)黑白子,卻可以做穩(wěn)托全局的棋盤。”
弈妍笑了笑:“你倒是看得起他?!?br/> 常德鄭重其事:“少主可是百年難遇的經(jīng)商奇才。”
弈南初是弈家獨子,但淮寧國家業(yè)傳女不傳男,長老們恐弈府后繼無人,索性將重心轉(zhuǎn)移到比弈妍小上十歲的二家主弈蘭雙身上,故這些年對弈蘭雙精心栽培,卻對弈南初不聞不問。卻不想,弈蘭雙未成氣候,弈南初卻如雨后春筍般茁壯成長起來,當然,成長的不僅是身段,還有智力。他十四歲就在才濟濟的商行中脫穎而出,十五歲時經(jīng)營珠寶,三年內(nèi)店鋪遍布全國,如今弈家珠寶在淮寧國乃至周邊國度都是獨占鰲頭,成為弈家壟斷產(chǎn)業(yè),那還僅是他家少主初露鋒芒,再到如今,弈南初手里控制著淮商大半經(jīng)濟脈絡,雖是弱冠之齡,卻已是業(yè)界赫赫有的存在。
“不過我這剛一回來,蘭雙就跟南初二人就有了口角之爭,看來,他二人終于還是蠢蠢欲動了?!?br/> 常德知道弈妍不愿看到這樣的局面,安慰道:“一家人,難免盎盂相敲,家主莫要在意?!?br/> 弈妍自然不在意,只是多多少少有些感悟:“以前年少氣盛,有點時間,總想花在外面,多做幾樁生意,現(xiàn)在家族興隆了,卻只想和和氣氣地,把余生的時間留在家里?!蓖蝗缙鋪淼膫罕铮屴腻行┏林兀骸啊@個決定,遲早都是要做的。”
常德有些不明所以:“家主,是要做什么決定?”
窗外一輪孤月,遍撒清輝,弈妍提筆寫字,啟齒輕道:“明日,你去通知棲南房和棲成房,誰能談下這筆香料,誰就是弈家繼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