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齊列寬厚的嘴唇露出殘忍獰笑，抬起小拇指勾了勾唇角胡須，身體搖擺似相撲般向曹覺沖去，曹覺一記手肘橫撞而出，扎齊列主動貼了上去，伸出手掌抓著對方的胳膊，右臂揮拳直擊。曹覺也同時揮拳，兩人各自結(jié)實地挨了一拳，蹭蹭向后倒退。
　　兩人的打斗并不像李嗣業(yè)想象中那樣招式拆解，看起來武術(shù)套路這東西在唐朝還不是很吃香，他們各自使出手段給對方施以重擊，有拳拳到肉的打擊感。但要比自由搏擊更加靈活，除了不像婆娘打架那樣互相拽頭發(fā)外，手肘膝蓋腦袋都能當做武器，甚至拽著對方的衣服進行瘋狂反撲。
　　曹覺抬起膝蓋頂向扎齊列的肚子，對方突然收腹卸去了許多力道，拳頭卻向曹覺的肩部砸來。曹覺猛地向后一跳，右腳騰空躍起，掃中了扎齊列的臉頰。臺下傳來一陣叫好聲。
　　扎齊列只是獰笑著抬袖擦拭了臉上的塵土，從嘴里吐出一顆帶血槽牙，雙拳緊握高叫一聲沖上前來。曹覺故技重施顯露飛腳，扎齊列卻躬身縮腰，使出相撲的手段向前沖去。
　　他的致命沖撞躲開了這一腳，也把單腿直立的曹覺撞到在地，不等對方施展鯉魚打挺站立，扎齊列抬腿朝下猛踏，曹覺翻滾躲閃。扎齊列的后腳緊跟著踢來，曹覺彎腰收縮膝蓋護住肚腹，鞋底撞在腿骨上掀起了陣陣灰塵，身體在擂臺地板上滑出了三丈多遠。
　　這一下臺下的人們看著都疼，但曹覺硬是悶哼一聲，支撐身體爬著站起來。
　　扎齊列臉上露出得意之色，伸出兩個手指指著曹覺說：“你，不行，下去，換人?！?br/>　　曹覺偏被他激發(fā)了傲氣，飛身撲上，雙拳齊出，卻被扎齊列突然抓住手腕，他腦袋往前一頂，碰上了對方堅硬的腦袋，兩人簡直是在比誰的頭更硬，都忽忽悠悠地在臺上打起了擺子。
　　胡將扎齊列果然是骨骼清奇，曹覺還在發(fā)暈搖晃，他的腦震蕩就已經(jīng)消散，飛撲上前抬腿猛踹，這一腳如同重錘擂鼓，踢在曹覺的胸口上發(fā)出了輕微的咔嚓聲，頓時撲倒在地。
　　扎齊列興致大發(fā)，大踏步地向前走去，非要捶死這個不知好歹的混球不可。那翻譯卻突然上前攔住他，給扎齊列使了個眼色，讓他看到對方腰間掛著的黃銅魚符。
　　扎齊列悻悻地撇了撇嘴，朝著頂梁舉起了手中的拳頭，發(fā)出興奮且怪異的叫囂聲。
　　“嗚哇！”
　　廊臺上眉兒惱怒地喊了一聲：“曹覺真沒用，真是丟死人了！”
　　他的阿兄陰郁的臉色也愈顯陰郁，雖然沒有說話，也沒有點頭，但也等于是承認了曹覺的無能。
　　他們身后還站著一名侍從，這人主動上前半跪叉手說：“公子，崔濟愿意上臺一試?！?br/>　　“算了吧?！标幱艄訐u了搖頭：“你的手上功夫要比曹覺差一些，就別上去了?！?br/>　　崔濟抿了抿嘴唇，朝下方擂臺上投去一瞥怒視的光芒，隨即隱藏在了兩位公子的身后。
　　曹覺捂著胸口站起來，低頭羞愧著走到臺下，突厥翻譯愈發(fā)驕狂，對著臺下大喊道：“三天了！三天了！扎齊列勇士在長安西市斗武樓中擺擂三天，竟然求一敗而不可得？大唐高手何在？天下高手何在？”
　　“哈吼！”
　　扎齊列揮拳擂擊著自己雄壯的胸肌，目光輕蔑地望著臺下洶涌的人群，在這個擂臺上，他才是真正的王者。
　　“那個，我能上去打么？”
　　一個聽起來很嫩的聲音傳到了臺上。
　　扎齊列和翻譯低頭下視，只見一個穿著葛布袍的青年站在擂臺邊，身上背著草席衾被和酒罐子，臉龐青澀還帶著幾分土氣，除了身體看起來挺強壯，就是個剛進長安城的鄉(xiāng)下流民。
　　胡人翻譯啞然而笑，蹲在擂臺邊問道：“后生，你要打擂？”
　　李嗣業(yè)信心滿滿地點了點頭：“對，我想試試。打贏了不是有一萬錢的獎賞嗎？”
　　戴著尖氈帽的胡人翻譯放聲大笑：“哈哈，打贏了是有一萬錢的獎賞，可打輸了就沒命了?！?br/>　　李嗣業(yè)往前一步走，卻被妹妹伸手拽住衣角，李枚兒仰起小臉問他：“阿兄，你咋又去打架？”
　　他回頭看了看這個還看似陌生的小妹妹，小臉蠟黃，留著發(fā)黃蓬松的小抓髻，唯有眼睛清澈透亮。
　　即使看來陌生，但今后已經(jīng)是一家人，總不能占據(jù)了人家的軀體，卻不管人家的妹妹。
　　他努起一個自以為很帥的笑容說：“阿兄給你掙錢去。”
　　李嗣業(yè)解開麻繩把草席被褥一股腦兒地解下來，張小敬走到他身邊說：“這個胡人將領(lǐng)有些邪門兒，這錢不好掙，你莫要逞能?！?br/>　　他回頭笑笑：“我試試，不行再認輸。”
　　卸下了身上的負擔，李嗣業(yè)彎腰從羊氈上硬生生扯下一個角，咬到了嘴里充當牙套，然后翻身爬上了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