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冰冰的夜雨拍在車窗上,形成一股股水柱,模糊了窗外的夜景。
雨幕中的滬瀆,靜謐無聲,迷離的街燈猶如璀璨的星空,美侖美奐。成惜悅側首無聲地望著窗外,直到車內的溫熱氣息徹底氤氳了車窗。她慢慢收回視線,才察覺到沈其琛的目光不知何時落在了她那只打著石膏的右手上。
他的神情很平靜,一如既往的不顯露任何情緒。
“疼嗎?”平述的語調,他問。
“疼。”成惜悅笑著回答。不知道這樣的答案他是否滿意,加諸在沈攸寧身上的疼痛,她千倍萬倍地償還了,盡管粉身碎骨的滋味嘗試了過后,對于痛感她早已經麻木了。
沈其琛抬頭看著她,目光多了幾分審視的意味,“去見了孟懷瑾?”
成惜悅垂下眼瞼,故意錯開他的目光,低聲回道:“沒,沒見成。去的路上被車撞了,手傷了。”
一個漏洞百出的劣質謊言,在回到沈家后成惜悅一字不漏地又講了一遍。
沈老爺子聽完之后,也沒再追問什么,只囑咐她多注意修養(yǎng)。老夫人卻冷漠許多,并不在意她有傷沒傷,兀自吩咐傭人去叫少爺小姐下樓吃飯。
許是聽到她回來了,沈逸風風火火地沖下樓,猛然見到她受傷的右手,又是吃驚又是心疼地不停追問原因。
小孩子都是好哄,成惜悅笑著說了個含糊不清的原因,告訴他也不是很疼,沈逸才安靜下來。
沈攸寧因為手受傷不得不退賽的事情應該還不記恨著她,遲遲沒有下來,直到眾人都上了餐桌才不情不愿地下了樓。
落座時,她看著成惜悅打著石膏的右手,冷哼一聲,輕嗤了一句:“活該?!?br/> 成惜悅恍若未聞,從容地用左手拾起筷子。
沈逸坐在她身邊,揮舞著細小的手臂為她夾菜,貼心得讓老爺子和老夫人都頻頻側目。
一頓飯吃的還算祥和,接近尾聲時,沈攸寧突然放下筷子開口問道:“今天怎么沒見到方姨?”
方毓做了沈家多年的管家,沈家的事,事無巨細,她都會親自鞍前馬后,很少有像今天這樣一直不出現(xiàn)的情況。
餐桌上靜默了良久,沈其琛才徐徐開口道:“我已經把她辭了?!?br/> “為什么?”沈攸寧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而后又像明白了什么似的猛然將目光轉向成惜悅。
“沈家不需要不知身份越俎代庖的下人?!?br/> “可是方姨在我們家這么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難道就因為成惜悅……”
沈其琛不容置喙地打斷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br/> “爺爺……”沈攸寧將目光轉向沈譽堂,希望老爺子能為此做主。
“你哥哥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言下之意,這事他也管不了。
無可奈何,沈攸寧怒氣沖沖地甩手回了房間。
方毓被辭退,成惜悅也有些吃驚,不禁蹙眉若有所思地看向沈其琛。
方毓作為在沈家待了十幾年的老人,還是沈其琛的母親當年親自挑選留下來的人,于沈家而言已經相當于半個主人,成惜悅自認還沒有重要到能趕走她的地步。雖然方毓被辭退是早晚的事,但導火索卻不是她,時間也不是這個時候。
是她的記憶出錯了,還是事情的發(fā)展改變了?
她想得出神,全然不知察覺到她的目光的沈其琛同樣也看向她,回過神時才慌亂不已地轉移視線。
吃過晚飯后,成惜悅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她以為回沈家的第一天肯定會睡不好,卻沒料到一夜無夢,意外的香甜。
清晨的陽光灑滿窗沿,折射出一抹抹光暈,充斥在清冷的餐廳,溫暖又耀眼。
西裝革履的男人坐在餐廳里,英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時不時翻動著手中的報紙,優(yōu)雅得如同生活在中世紀的豪門貴胄。
成惜悅下樓時,故意與沈家人的用餐時間錯開,沒想到早就該去公司的男人竟然還在,一時間愣在原地。
“過來吃飯。”沈其琛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低頭看報紙。
他的語氣并不強勢,卻讓成惜悅不由自主地聽從了命令。
牛奶溫熱,盤子里的熟食也細心的切成了小塊,一切都是剛剛好的模樣,成惜悅疑惑,難道他料到了她這個時候才會下來?
“還合口味嗎?”
沈家的家廚聘請的向來都是頂級廚師,味道自然不會差,但自從她嫁給俞書安后就幾乎沒再回過沈家,也有十多年沒有嘗到這個味道了??蓪τ谌缃竦乃?,也就離開沈家?guī)滋斓臅r間,沈其琛的問題聽起來就有些突兀了,成惜悅不免警惕起來。
“嗯?”見她久久不回答,沈其琛索性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頭看著她,單單一個帶疑問語氣的字,從他低沉的嗓音里發(fā)出,余味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