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葬禮,在葬梧村所有村民悲痛的情緒中,從正午持續(xù)到黑夜。
原本安詳寧靜的村莊,在大衛(wèi)長被下葬之后,似乎變得人人自危起來。
黑夜中,村子里燈火通明。
萬小暝家,韓牧盤腿坐在地上,正處于聚靈狀態(tài)。
這具身體生命力流失太快,每隔幾個時辰就必須依靠聚靈來維持生機,只有在靈力加持下,才不至于會被手鐲抽干生命。
大門被人推開,萬小暝失魂落魄走進來,臉上滿是泥土污垢,身上青袍也沾上不少,她空洞暗淡的眼眸隨意掃一眼韓牧,隨即拖著身體進入里屋,砰一聲從里面把門鎖上。
韓牧收起聚靈手訣,目光復(fù)雜的看著還在微微顫抖的門板。
他當(dāng)然能明白,這種親人突然離世的感覺,他自己曾經(jīng)不也是這么過來的嗎?那種刺痛心臟一般,讓人癲狂的感受,是如此深刻。
萬小暝消沉喪氣,他能理解,曾經(jīng)他也這般消沉過。
說到底,人總是要在一件件自己所痛恨的事情中,才能慢慢成長。
“不知道當(dāng)你被封印的靈脈解開后,會是一番怎樣的場景?”
心中正感嘆之際,門外又匆匆走進來幾人。
是魏大叔和青子,還有一個花袍婦女。
這花袍婦女是村里的靈醫(yī),叫瓊花,當(dāng)然她的醫(yī)術(shù)韓牧自然看不上眼,只能算是靈醫(yī)之中最墊底的那一類,說起來韓牧被魏大叔他們帶回村子后,還是這個瓊花首先確定他原身體的死亡。
三人進來,疑惑的目光落在韓牧身上。
“她在里面,門鎖上了?!表n牧聳聳肩,指了指里屋緊閉的木門。
聞言,三人同時嘆一口氣。
魏大叔今日被夜楓一掌所傷,這時面色蒼白,腰間還裹著藥布,臉上也是憤怒不甘。
他看著韓牧,說道:“小兄弟,我們葬梧村位置已經(jīng)暴露,明日葬天原必定來人,你若是繼續(xù)留在這里,恐怕很危險?!?br/> 青子去將暗淡無光的油燈重新點亮,跟著開口:“是啊,夜楓早上離開村子,這時說不定已經(jīng)進葬天城,明日必然帶著葬天大軍前來。”
“村里已經(jīng)在商量搬村事宜,村民們最后商議,大家一致投票決定,今晚就離開這里。”
青子說到這里,魏大叔和瓊花眼中不免有些黯然,畢竟生活了幾十年的村子,突然說要離開,心中自然不舍。
瓊花認真的看著韓牧,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么能活過來,但是你的情況要是被葬天原知道,他們定然不會放過你?!?br/> “我們會帶上小暝離開,大衛(wèi)長被殺,最傷心的應(yīng)該就是她,這種事情讓她一個小孩子去承受,我們實在有些于心不忍?!?br/> “而你被葬天原婚祭,本身就是不詳之人,我們不希望小暝和你走得這么近,相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br/> 瓊花說完,灼灼目光直盯著韓牧。
韓牧到是沒想到,她們居然要連夜跑路,難道那所謂的葬天原,在她們眼里有這么可怕?
不過憑他一萬年后閱歷,自然是瞬間明白瓊花話里的意思。
韓牧搖搖頭,對著三人輕笑道:“放心吧,我不會跟著你們。”
既然人家都挑明了,他自然不會死皮賴臉跟著她們,而且,現(xiàn)在急需解決身體的問題,一直這樣給別人提供生命力,不僅恢復(fù)不了力量,還讓他覺得特憋屈。
聽到韓牧的話,三人心里都是松了口氣,他們還真怕韓牧不知所謂的跟著他們。
傳聞葬天原有秘法能尋到婚祭之人的位置,韓牧若是同行,未來說不定葬梧村也要跟著倒霉。
“既如此,小兄弟自己保重?!蔽捍笫逭f道。
說完他便走到里屋的門邊,抬手準(zhǔn)備敲門。
拍門的手掌還沒落下,木門咔茲一聲從里面打開。
“我不走!”
萬小暝將短發(fā)扎成一圈,小臉也隨意清理了一下,一雙隱隱泛紅的眼睛,倔強而又堅定的直視著魏大叔。
看著萬小暝這副決絕的模樣,魏大叔愣愣的放下手掌,最后輕嘆一聲:“小暝兒,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過就像夜楓說的,你覺醒不了靈脈,根本不可能修煉靈力,你拿什么去找他報仇。”
“留在這里只有死路一條,乖乖聽話,咱們先離開,以后,說不定會有的?!?br/> 聽到魏大叔的話,萬小暝倔強的咬住嘴唇,她一把掀開魏大叔,沖到韓牧身前,通紅大眼睛,抬頭看向韓牧。
“你們修煉者高高在上,向來說話算話,你說過能讓我覺醒靈脈,就算你是壞人,就算你是騙我的,我也希望,你能讓我跟著你,只要你能讓我修煉,我什么都愿意做?!”
少女身軀微微顫抖,哽咽的語氣中,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意志。
這一刻,魏大叔,青子還有瓊花,全部怔了下來,他們復(fù)雜的目光落在少女柔弱嬌小的身軀上,仿若第一次,真正認識到這個一同生活十幾年的女孩。
瓊花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輕嘆一聲,還是沒有開口。
韓牧眼眸微瞇,盯著萬小暝的眼睛,從她眼中,能夠看到悲痛,決絕,絕望,絕望之中似乎又有著一絲莫名的期待,最后,才是深切的仇恨。
這個女孩,已經(jīng)有著被仇恨蒙蔽雙眼的趨向,這雙眼睛,和那個時候的他,竟然是如此的相似。
雪兒身軀沉入海底深淵的時候,自己是否,也是這般模樣呢?
韓牧不知不覺中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