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就是好奇嘛,偷看了那么一小眼,就一小眼而已,嗚嗚……”
“然后呢?”
“他們就追著我打,從單位追到我家,從我家追到山里,害得人家上不了班!”
我下意識的沖她挑起拇指:“夠敬業(yè)!還惦記上班呢?”
“當(dāng)然要啊,會扣錢的,嗚嗚?!?br/>
我嘴上沒說,心里卻明白,這些人可不是追著她打那么簡單,這是想要她的命。
“好了,這事我知道了,我會去查?!?br/>
哭聲驟停,她紅著眼眶,可憐巴巴的看著我:“真的么?”
看來她找不到我?guī)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求我出手了?br/>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辦法,三岔口的風(fēng)吹草動都得小心再小心,這是師父原話。
同時,我起身送客:“楚小姐,謝謝,你可以走了?!?br/>
“???往哪兒走?”楚雪兒一臉茫然。
“你不是答應(yīng)接手了嗎?我正被追殺哎,我出去會死的……”
她越說聲音越小,略低著頭,楚楚可憐的看著我。
因?yàn)閯偪捱^,她嬌嫩的臉蛋仍舊紅撲撲的,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
我卻并沒理會她的抗議,讓楊樹把她送了出去。
不是我不懂憐香惜玉,一來我無法確定她的話是真是假,畢竟她是個說哭就哭的戲精。
再者說,我答應(yīng)去查,可至少也得等我把傷養(yǎng)好了再去,帶傷奮戰(zhàn),我可沒她那么敬業(yè)。
此時太陽已經(jīng)落山,我沒有太多時間了。
回到后院,我直奔正堂,點(diǎn)亮了祖師像前的牛油大蠟,又就著燭火點(diǎn)了三支定魂香,恭恭敬敬的三跪九叩之后,把香插進(jìn)了香爐。
青煙裊裊如云,襯得畫中祖師仿佛騰云駕霧而至,就連背后那成了精的細(xì)犬,也透著幾分吞天踏地的霸氣,一時間,整座正堂都籠罩在威嚴(yán)肅穆的氣氛中。
楊樹也來叩拜,我則托起了供在祖師像前的斷浪,緩緩出鞘。
斷浪發(fā)出嗆的一聲刀吟,鋒銳之氣縱橫捭闔,激得兩側(cè)帷幔無風(fēng)自動。
此刀據(jù)傳是祖師當(dāng)年灌口斬蛟所用,力可斷浪,因此得名。
刀長二半尺,寬三寸五,重二十八斤,薄刃厚背銀魑彪的吞口,刀身上千錘百煉疊打而成的卷云紋細(xì)密層疊,乍看風(fēng)起云涌,細(xì)看云卷云舒,代表著至陽至剛的屬性。此刀即便在普通人手上,誅妖斬鬼也是輕而易舉的事,在我楊家賒刀人的手里,則有無尚兇威。
師父當(dāng)年曾告訴我,不到性命攸關(guān)的時候,不準(zhǔn)請出斷浪。
今夜,是時候讓它一展兇威了!
“師弟,玄門九九八十一行,賒刀人算不得頂尖,但要說遭人恨,那絕對是當(dāng)仁不讓獨(dú)一份,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
楊樹跪在蒲團(tuán)上,愕然搖頭。
我嘆了口氣道:“你自小就沒離開過東寧,不知道也是正常,這事還得從鬼魅妖邪說起。”
“鬼魅妖邪不像韭菜,割了一茬又長一茬,往往一個地方就那么多,殺光了就沒有了。要是你住在一個地方,等著下一波長出來,那一輩子也攢不出多少福祿?!?br/>
“可是……”
我抬手止住了他的話頭:“聽我說完。”
“而且凡事都講個平衡,鬼魅妖邪也是因果循環(huán)里重要的一環(huán),真弄絕戶了,就不是積德行善,而是貪得無厭了。到時候找你麻煩的,可能就是老天。”
“所以自古以來,我們賒刀人的一生都是在走南闖北收割福祿中度過的,這樣既能收割更多的福祿,也能避免專撿一只羊擼毛,擼出個裸羊的尷尬?!?br/>
楊樹聽得笑出聲來,忍不住又要插嘴,卻被我一瞪眼,給噎了回去。
我繼續(xù)說:“可走南闖北說起來瀟灑,其實(shí)那就是流竄作案。玄門中人都有固定的地盤,你闖進(jìn)人家的地盤,撈一票就跑,你說能不遭人恨嗎?”
“尤其是,當(dāng)你撈走的,可能是別人蹲守了幾年、幾十年的福祿,斷絕的可能是別人成真、成圣的機(jī)緣時,那仇結(jié)的可就更大了?!?br/>
楊樹一梗脖子抗辯:“我們憑本事拿福祿,他們眼紅個屁?”
我笑了笑:“你這說辭,倒是頗有祖風(fēng),老祖宗也說,能在舉手之間撈走他們守了幾十年的福祿,那也算本事,不是誰想撈就能撈得動的。而且撈完了你還得跑得了,跑得了你還得不怕追殺,這才算個合格的賒刀人。”
“對,就咱師父懶出了花,蹲在東寧不挪窩,要不咱倆早就行萬里路,泡各地妞了?!?br/>
楊樹當(dāng)啷來了這么一句,頓時把我努力營造的滄桑氣氛破壞殆盡。
他就是有這樣的能耐,別說是我,我?guī)煾附塘怂四?,不也拿他沒轍?
我苦笑:“當(dāng)著祖師爺?shù)拿孢@么數(shù)落師父,真的好嘛?”
“師哥啊,我說句實(shí)話你可不準(zhǔn)打我。”
“哦?那你先說,我酌情考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