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活動,其實也不過是一場一群勛貴坐在牛車里在城里像展示自身財富一般轉悠一圈,當然也有身姿挺拔的男人騎著馬走在前頭,在血紅的月光下展現(xiàn)自己俊雋的容貌和華服下的英勇身姿。
人見伊春也是其中一員,不過他顯然是作為城主來巡視領地的,他騎著馬像領隊的將軍走在最前方,目光大致掃略著周圍站在一旁的村民,嘴角的笑意似有若無的,美知掀開簾子掠過一眼,她只能看見他的傲然的背影,感知到他故意顯得放松實際上繃緊全身的假象。
這是美知花費了半個月才了解到的人見伊春,而得到這樣的情報全靠這些日子這個男人養(yǎng)成抱著她睡覺的習慣,美知剛開始還緊張地不敢入睡,生怕他再次說出讓自己給他生孩子的話來,在幾天的熬夜折磨下,人見伊春并沒有多做什么之后,美知也就任由他抱著自己一起睡覺了。
人見伊春是非常自律的人,天還未亮他雷打不動地從被窩里鉆出來,而在此之前,被他抱在懷里的美知因為睡姿的緣故,有時候她會習慣性地以為懷里抱著的是一個巨型的發(fā)熱娃娃而將人見伊春抱住,手也貼在了他的背脊上。
而這時,人見伊春便會感知到危險般背部繃緊著,隨后毫不留情地將美知也弄醒。
次數(shù)越多,她也清楚這個睡在身側的男人根本沒有相信過任何人,即使是手無寸鐵的自己,人見伊春依舊保持著警醒的態(tài)度,只要她有什么動作,他的下意識反應也會隨之而來。
今天人見伊春的行為舉止和平常不一樣,美知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將簾子放下,美知心有不安地低垂不語,人見承平將她愛吃的零食遞過去,說是零食,實際上也不過是對比于現(xiàn)代制作簡單的糖漬果脯,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戰(zhàn)國時代,這點零食已經(jīng)算得上是精貴了。
美知沒有心情品嘗,她有些敷衍地笑了笑,把果脯推了回去:“暫時不太想吃,承平你吃吧。”
她全然忘記了坐在她對面的這個七歲少年心智不同于那些同齡孩子,他有自己的判斷,從美知細微動作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但是很明顯,她不想讓自己發(fā)現(xiàn)。
是假裝不知道還是主動問出,人見承平犯了難。
不管是哪種,他都是奔著不想讓夫人傷心的后果去的,但是他認真思考一番后,卻發(fā)現(xiàn)兩種都會讓美知難過。
人見承平似乎在情商上繼承了他那位早逝的母親,而非人見伊春,這是一件好事。
或許是這段時日美知的言傳身教,人見承平也學會了她安撫人的那一套。少年身著潔白狩衣,面容俊秀,稚氣未脫,卻沉穩(wěn)地握住了美知冰涼的指尖,稚嫩著嗓音問她:“夫人,您看上去不太好,是父親做了什么讓您不高興的事情嗎?”
明明白日里看到人見伊春顫抖的人見承平,此時卻堅定地望著她,似乎只要她承認說是,他就能替她出氣一樣。
美知被他這副年少老成的樣子逗笑了,手上被握住的力道加大了一點,少年更加認真地凝視著她的臉,無聲地傳遞著一份來自七歲小孩的保護感,但他對美知笑的含義十分不解:“夫人?”
美知回望了過去,嘴邊的笑也隨著收斂了起來,她發(fā)覺自己再這樣笑下去對他鄭重的態(tài)度是一種不尊重,秉著同樣的認真態(tài)度回答他的話:“不是的,我只是有些想念我的兄長?!?br/>
在孩子面前,美知并不想給承平留下有關于他父親的壞印象,盡管她現(xiàn)在煩惱的也有一些是來自人見伊春,美知隱瞞了一些她個人認為的可以不必說出來的事實,承平很明顯松了一口氣的樣子,繼續(xù)詢問她:“夫人的兄長也住在城里嗎?”
沒有人會特意告訴年紀還小的人見承平,這位漂亮的夫人是城主搶回來作為威脅強盜自投羅網(wǎng)的,并非是他父親通過正經(jīng)渠道接回來納為夫人的,美知也是意識到了這一點,含糊其辭地嗯了一聲,便不再說話了。
知道承平容易察覺到她的隱瞞,從盤子里挑了一顆果脯遞到他嘴邊試圖轉移話題:“我們就轉一圈就回去嗎?這么晚,有些困了呢。”
承平乖順地就著她遞過來的果脯張開嘴咬住,手指上沾上的糖水亮晶晶的,有些黏黏的,她剛想縮回手,少年無聲地抓住她的手臂,拿起一旁的帕子細心給她擦拭著,含在嘴里的果脯甜津津的,承平開心地微瞇著眼。
不得不說,在人見伊春的對比之下,他的兒子簡直就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