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林山下已有半數(shù)多人喟然離去,空明大師看過了,金劍飄零證實了,魔教妖女也留下了,怎么看都沒他們什么事了,干脆各回各家去。只是,行在路上的諸位江湖豪杰們不免的心生別扭,好不容易湊熱鬧的趕過來,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結(jié)束了?哦哦,還有那位傳說中的無嗔大師,少林寺的那班禿驢腦子都被驢踢了么,居然讓大師去燒火?。?br/> 南風(fēng)襲來,揉碎了一樹梨花,似雪的花瓣紛揚而下,沒入漆黑的碧草叢中。蒼梧一手托腮,趴在窗臺上望著頭頂?shù)拇涸?,默默嘆了一口氣。
慕容遙非暴力不合作地拒絕用穆朝夕的藥丸療傷,一轉(zhuǎn)身甚至打算直接走人了事,好在蒼梧也不是吃素的,以暴制暴這種東西天樞閣的琉璃護(hù)法幾乎每日都要上演一番。遂,慕容遙這點段數(shù)根本就是小蝦米一只,直接被蒼梧敲暈了拖回床榻。
手心里奶白色渾圓剔透的玉石小巧玲瓏,蒼梧有些出神地輕輕摩挲了兩下,溫涼。
“在想什么?”
頭頂一聲溫潤如玉的低語,好似籠在薄霧之后的汩汩清泉,蒼梧微微一怔,抬頭。
穆朝夕笑了笑,身形一轉(zhuǎn),輕輕靠在窗臺外的墻壁上,舉頭望明月?!霸律婧谩!?br/> 蒼梧看了他好半晌,思來想去都不曉得該如何開口,沉吟良久才道:“樓姐姐睡了么?”
話一出口,蒼梧便窘了窘,恨不得拍自己一個嘴巴子。樓瑞穗,天知道這世間她最怕見到的女人就是這一位奉天莊的掌上明珠。
穆朝夕望著明月的臉低了低,眉目帶笑,像一個孩子得了什么秘密似的小聲道:“她最近睡的不好,我點了一支迷迭香?!?br/> 蒼梧詫異了,烏木的眸子眨了眨,又眨了眨,難以置信地開口:“迷迭香,是那個迷迭香?”
“還有哪個迷迭香呢?”
蒼梧沉默。好吧,其實樓瑞穗安穩(wěn)地睡過去也挺好的,至少在這種時候不會有人跳出來以一副捉奸在……窗臺的模樣瞪她。
氣氛沉凝了片刻,穆朝夕突然問:“慕容小公子還好么?”
“嗯……吃了藥,睡過去了。”
又是半晌的沉默。
蒼梧不曉得穆朝夕別扭不別扭,總之她自己確實挺難受的,面對著一個自認(rèn)為對她做了什么其實卻半點事都沒有發(fā)生的年輕公子,這感覺實在不是一般的詭異。
濮陽公子性子好是出了名的,因為無論再是刻薄尖銳的人,都無法撤掉穆朝夕臉上已然進(jìn)化為面癱的萬年不變的淺淺溫柔。頹頹然地垂了垂腦袋,蒼梧自暴自棄地說:“穆公子,雖然你我的交情還沒有深到相互翻看老黃歷的地步,可談?wù)勑牧牧奶?,追憶追憶過去,遙想遙想未來,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吧。”
穆朝夕愣了一愣,隨即輕笑出聲,“我還以為你要繼續(xù)深沉下去呢?!?br/> 嘴角不收控制的抽了一抽,猛然間想起此時已經(jīng)沒有了面紗的遮擋,稍稍僵硬了一下?!捌鋵?,那個時候你沒有……那個我?!?br/> 這句話,她想說出口已經(jīng)整整十年了。雖然說的不清不楚,但蒼梧確定聰慧如穆朝夕,定然知曉她在說什么。很是欣慰地摸了摸胸口,感覺一塊驚天巨石就這么落了下去,心情驀然通達(dá)了不少。
“嗯,我知道。”
呼——原來他知道。蒼梧松了一口氣,下一個提氣間瞬間卡住。他知道?他知道!
“你怎么知道?不對,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穆朝夕的唇瓣隱約勾起,比平日里更加歡欣的清淺一笑,堪比秀麗月華?!安痪们??!?br/> “不久前?”
穆朝夕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精致的小盒,拿到蒼梧眼前打開道:“這是噬情蠱,百年前它曾經(jīng)是最頂尖的追蹤秘蠱,當(dāng)然現(xiàn)在也是。十年來我苦心養(yǎng)育也不過得了三只,其中一只在那日你離開綠柳山莊之時被我放到你身上咬了一口血。這種嗜血而生的蠱毒會將第一口嘗到的血液作為它們唯一的食量,除非強行化繭,否則窮盡一生都會不停的尋找血液的主人。”
蒼梧瞅著小盒內(nèi)僅有的一只胖乎乎的蠕蟲,圓溜溜、白嫩嫩,不用照鏡子也知道她的臉一定青的堪比翠葉。狠狠閉了閉眼,蒼梧撇開眸子決定不再惡心自己,光是想到她居然被這種蟲子咬了一口,可憐的胃就一陣一陣的犯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