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三年五月十八,大魏太后秦氏三十九歲生辰,從五月初就開始忙碌的宮人們終于到了檢驗自己工作的時候。
不同于其他各處的紛繁忙碌,這一日的直殿監(jiān)處處生閑。小太監(jiān)們?nèi)齻€一堆五個一團湊在一塊兒嬉笑玩鬧,難得的解放天性。
“小言子,你怎么不去玩?”宋喜滿頭大汗的從回廊下跑來,指著院子里正在蹴鞠的小太監(jiān)們,笑道:“你也去吧!可好玩了?!?br/> 因為章虔的事宋喜病了一回,懨懨的拖了半月才好,難得今天能夠如此放松,沉寂多時的笑容終于回到那張白白胖胖的圓臉上。
“我才不去咧?!睖乜裳赃B連搖頭,指了指火辣辣的太陽,“本來就黑,再去曬曬指不定成什么樣子了?!?br/> 她可不想永遠被人叫做小黑子!
宋喜捂著嘴笑,成了一條縫的小眼睛上下打量溫可言,那眼里好似帶著小星星,閃閃發(fā)光。
溫可言瞧著他這般模樣,心里一片柔軟,情不自禁的揉揉他包著平巾的小腦袋,“你自己快去玩吧,玩一會兒就去睡一覺,咱們晚上還有差事呢?!?br/> 直殿監(jiān)的人在十二監(jiān)當(dāng)中有些上不得臺面,太后壽辰這樣的大日子是不會允許出去湊熱鬧的。但,等到熱鬧之后,他們卻必須出去在天亮之前將衛(wèi)生打掃干凈,以免沖撞了這一宮的謫仙貴人。
“我知道我知道!”宋喜一邊應(yīng)著一邊朝旁邊躲開,摸著自己的腦袋抱怨,“小言子你怎的老是摸我腦袋?只不過大了兩三歲,作何老氣橫秋的!”他氣鼓鼓的,像只小河豚。
溫可言怕惹惱了這只小河豚,忙一本正經(jīng)的點點頭:“不摸就是了?!?br/> 宋喜這才滿意的點點頭,正好身后有小太監(jiān)喚他,也就顧不上溫可言樂顛顛的跑了過去。
溫可言坐在石階上,雙手撐著下巴看一院子的小蘿卜頭上躥下跳,只有這個時候他們才像個正常的孩子,比起平日里小心謹慎勾心斗角的模樣可愛多了。
她正看著,突覺身后有人盯著自己,回頭一看,剛好看到一片消失在轉(zhuǎn)角的衣角——是李大富,這座院子里只有他有資格穿絳紫的衣裳。
猶豫片刻,她最終還是起身朝著李大富居住的小院去了。
小院的門大開著,也沒有小太監(jiān)伺候,溫可言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她說過的,相比于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尤其是這個捉摸不透的李大富。
盡管提心吊膽,溫可言還是提著衣角跨過了門檻。
“奴婢給公公請安?!彼弥圩咏o李大富磕了個頭,這樣的大禮不該他受的,但他卻受的理所當(dāng)然,好似本就該如此似的。
“來的可真快。”李大富翹著蘭花指,抿著茶,語調(diào)漫不經(jīng)心卻讓人頭皮發(fā)麻。
“公公有找,奴婢不敢不快?!睖乜裳缘念^又低了幾分,看起來恭敬又怯弱。
李大富耷拉著的嘴角揚了揚,擱下茶碗,道:“起來吧!沒得說咱家刻薄人?!?br/> 溫可言聽得膽顫心驚,道了謝起身站在一旁,余光不著痕跡的掃了李大富一眼——那張原本就寡瘦的臉只剩下一層皮,看起來越發(fā)的陰冷尖刻。
“聽說,你遇上黃公公了?”他問,卻是十分的肯定。
溫可言驀地抬起頭,詫異之后一臉的驚恐:“公公是如何知道的?”說完便覺得自己失言了,忙不迭的跪下請罪:“奴婢多嘴了,奴婢該死?!?br/> “確實多嘴了?!崩畲蟾汇紤械目吭谝巫由?,眉頭微挑:“死就算了,自己看著罰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