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棠身子一僵,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緩緩地轉(zhuǎn)過頭看著蕭湛那張線條分明的臉,卻驀地撞進那雙幽深不見底的眸子,只覺得仿佛有巨大的恐懼襲來,直沖撞的她有些頭暈?zāi)垦!?br/> 她咬了咬牙,兀自強撐著,面上露出一抹冷笑,可終究因為過于僵硬而顯得失了氣勢,“夫君莫不是怕了吧?妾身勸夫君還是不要太得意了,免得晚上做夢的時候不知道何故頭就丟了去了????”
蕭湛忽然笑了出來,微揚著頭,幽深的眸子中有著掩飾不住的諷刺,“你那個便宜的舅舅,哦,就是沈家那個養(yǎng)子——好像叫什么???沈策,是嗎?”
見錦棠眼中終于露出一抹狐疑,和掩藏在狐疑之下的那一絲恐懼,他心中只覺得痛快,居高臨下的道:“還望夫人恕罪,最近為夫?qū)嵲谑怯行┟Α獮榉蛏踔镣烁嬖V你,前一陣子亂軍闖入京中,巡防營正好在城外伏擊了亂軍首領(lǐng),那個賊首,恰巧就叫沈策。夫人你說——這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你要不要猜猜看,這個沈策,又是哪一個沈策呢?嘖嘖???聽說他死的那叫一個慘啊???活生生被倒吊著在城門外當(dāng)眾點了天燈???這???是不是就是報應(yīng)?”
錦棠的耳邊嗡的一聲炸了開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
錦棠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覺得蕭湛在騙她。
可是???若不是真的???蕭湛又為什么拿出這件事來說?難道只是為了刺激她嗎?
那么一定是真的了???她呆呆的看著他,心中忽然泛起無限的冷意,仿佛被蕭湛狠狠的掌摑在地,用腳狠狠的踩著,再也爬不起來。
她撫著胸口,只覺得那里如同刀絞一般,眼前忽然朦朧起來。她不敢相信,他那樣芝蘭玉樹般的人,有一天竟然會被人點了天燈,這樣慘烈的死去?他就這樣死了?死了嗎?
小舅舅對她那么好,從前就算他在西寧衛(wèi),也常常捎來各種稀奇的小玩意,就算她和他相處的時候不多,可是她也記得他看著她的時候,帶著的那抹寵溺的笑???
現(xiàn)在,對她那樣好,那樣溫柔的一個人,竟然這樣無聲無息、毫無尊嚴的死了?
這叫她如何相信!
蕭湛低下頭,明明坐在床邊,卻像隔了一萬重山,遠遠的看著,好看的面上神色莫辯,只有眸子里一閃而過的殘忍和恣意,開口卻仍是聲音低沉的溫柔關(guān)懷,“夫人!夫人?你這是怎么了?”
看著這個自己一直迷戀的俊顏,錦棠只覺得背后泛起一股冷氣,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以抑制的怒意,猛地轉(zhuǎn)頭對上那張?zhí)撉榧僖獾拿婵祝藓薜亩⒅?,只恨不得將眼前之人的這一張假面孔狠狠扯下來,“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蕭湛卻絲毫不在意,盯著陸錦棠那張已經(jīng)瘦的顴骨微凸,卻仍然難掩其美麗的嬌顏看了好一陣,才緩緩的起身,輕描淡寫的道:“也罷,既然你執(zhí)意如此,為夫也沒辦法???算算時辰,曦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來了,為夫得去看看他,聽說他今日要去騎馬,但愿別出了什么意外才好!”
錦棠心中一緊,慌亂的要抓住蕭湛的袍袖,卻撲了個空,終于忍不住尖叫起來:“不,不!蕭湛!不要!你不能這樣做!那可是你唯一的兒子!你怎么能這么對你唯一的兒子!”
蕭湛走到門邊,聽到陸錦棠這話,不禁回過頭來,看著陸錦棠異常溫柔的笑了起來:“夫人說的這是哪里的話,麟兒還小,你若是不快好起來,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可怎么辦吶?”
錦棠握緊了拳,定定的看著蕭湛,“你不就是想讓我死嗎?我死!我死,我兒便能活了嗎?”
蕭湛看著錦棠,嘴角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一如他這十年來每一次看向她,好看的鳳眸微微上挑,眉梢卻是無限的冷漠,“夫人糊涂了,曦哥兒到底是我的兒子,我自然會保他性命無憂?!?br/> 錦棠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忽然不可抑制的笑了出來。
“好好好!”連說了三個好字,錦棠咬著牙緊握住手心,喊道:“我喝藥!我要喝藥!采禾!快把藥給我端進來!”指甲深深地掐進掌心,滲出血來,錦棠卻似毫無知覺般。
待到滾熱的湯藥下肚,不一會,額間便沁出汗來,渾身也滾熱滾熱的。她知道藥效應(yīng)該是要發(fā)揮作用了,于是順了順發(fā)絲,安靜的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