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喔喔!”
黯月早沉,天色黑暗,還未見一絲光明,雄雞就已經(jīng)伸著脖子打鳴了。
要不是來趕人的家奴也同樣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聶傷真懷疑有人像周扒皮一樣半夜學雞叫。
“沒聽見雞叫嗎?都起來!”
外面亮起了火把,大門朝外拉開,兩個纏著麻布圍腰的家奴站在門口,一邊打哈欠一邊叫喊。
奴隸們窩在亂草里,像一地死尸般沒有絲毫動靜,他們實在太累了,能多睡一會是一會。
家奴叫了幾聲,就見爬起一個圉頭烏鼬,其他沒有一個動彈的,氣的直瞪眼:“不長記性的東西,非要鞭子抽著才行!”
二人本不想踏入滿是污穢的圉棚,氣急了也顧不得臟,立刻沖了進去,腳踩著黏糊糊的地面,心中更怒,一頓竹鞭狠抽,烏鼬這廝也幫著踢人。
“啪啪啪……”
“起來!起來!”
“還站著?懶骨頭!往出走!”
“粘在矢尿上了嗎?你們這堆臭蛆!”
……
奴隸們還在爭取時間睡覺,直到打到自己身上,才抱著頭磨磨蹭蹭的爬起來。
家奴抽打著奴隸的光脊梁,像趕豬一樣把他們驅(qū)趕著出門,一邊打一邊咒罵,同時用手遮住口鼻,一副惡心欲嘔之色。
同為奴隸,這些家奴的地位卻高的多。
他們有的是破產(chǎn)、犯法等原因淪落為奴的商國庶民,有的是做了好幾代奴隸,取得貴族信任的熟奴后代,還有的是奴隸中的農(nóng)夫、工匠、牧人等生產(chǎn)者,雖然也會被主人處死,但卻沒有被宰殺獻祭的危機。
總而言之,家奴的等級再低也是人類,完全有資格歧視聶傷一伙‘牲畜’。
別人都在挨打,聶傷卻不愿受辱,在烏鼬朝自己沖過來時,便招呼眇老起身,自動跟上前面的奴隸。
家奴們已經(jīng)見慣了他的自覺,沒有施之以鞭,烏鼬沒打到他,也只能悻悻的推了一把,喝他快走。
一出門便見火光明晃,人影搖動。圍欄圈起的空地上,一個留著齊耳短發(fā),腦后拖著幾根小辮子的中年人負手站在中央,正是斗耆候家管理奴隸的家臣,稱作隸臣。
隸臣周邊還有五個家奴,其中四人舉著火把,提著棍棒短戈散在四方,剩下一人立在隸臣身后,手里牽竟然著兩條黑色巨犬!
此獸高近四尺,獅頭寬吻,肌肉發(fā)達,樣子極為兇猛,卻蹲坐不吠,一看就訓練有素。
它們是被專門培育出來的用來追捕逃奴的犬種,常食人肉,極擅獵人,對眼前的奴隸有很強的敵意,正呲出獠牙,嘴角流涎,擇人欲噬。
奴隸們甚懼那對黑犬,都縮著身子盡量遠離它們,亂哄哄的擠做一團,聶傷也見識過‘獵奴犬’的兇殘,異常警惕的躲在人群中間。
兩個家奴把人都攆了出來,命烏鼬組織奴隸排隊,又鉆進了旁邊的一個圉棚里。那是乙棚,他們所在的是甲棚,斗耆候家里所有的男性賤奴都關(guān)在這兩個圉棚里。
“呆頭鵝,看我作甚?還不快挨個站好!”烏鼬踢打著眾奴隸,把他們一個個塞進隊伍里。
聶傷看著他神氣的樣子,心中忽然一動。
圉頭是隸臣默許的存在,他們能幫助管理奴隸,只要不打廢、打死人,可以在圉棚里為所欲為,同時還伴隨著一樣巨大的好處——被挑做祭品的幾率要低的多,畢竟隸臣也不愿意殺掉自己用熟的走狗。
“能多出一點活命的機會也好?!甭檪o盯著烏鼬,目光灼熱燙人。
“你的圉頭之位,我要了!”
……
隊伍很快排好了,幾個家奴用竹篾編成的圈把奴隸的脖子挨個套上,再用繩子把圈套上的扣一串,竹圈便收緊難脫,很快就把兩個圉棚六十多號人串成了四串。
“出發(fā)。”隸臣已經(jīng)等得不耐煩了,一揮手,驅(qū)動隊伍離開了圉棚。
此時天邊已經(jīng)泛白,能見度好了許多。聶傷被串在中間位置,低著頭,借著垂下的長發(fā)遮掩,邊走邊在暗中觀察周邊環(huán)境。
他們所在是畜院,就是斗耆候家飼養(yǎng)牲畜的地方。院子足有百畝大小,圉棚在南墻邊,附近有好幾個大棚和獸欄,里面飼養(yǎng)著大群家畜。
周邊一圈一人多高的籬墻,豎木為干,柳條編框,再塞以荊棘,又寬又厚,遍身是刺,難以逾越。
“哦,隸臣,今天這么早???”
走到畜院門口,兩個守卒揉著睡眼從一旁的草屋里走了出來,朝隸臣打聲招呼。
“嗯,這幾日都會很忙?!彪`臣微笑著點頭。
守卒隨意掃了眼奴隸隊伍,一個過去推門,一個將系在門旁的兩條惡犬牽走。
穿過籬墻大門,前方亮著幾點火光,火光下是一堵黑乎乎的高墻,墻里就是斗耆候的莊園。作為賤奴,聶傷從沒進去過那里,只見過莊園門口的持械守衛(wèi)和不斷進出的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