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曳的迷亂燈光中,林朔雙手插兜,略微低著頭,將面容藏在衛(wèi)衣的帽子里,從酒吧的后門走了出來,將喧鬧嘈雜的音樂和人聲拋在身后。
“喂,等一下?!?br/> 這時,一個戴著鴨舌帽的高瘦男子從酒吧里追了出來。
林朔停下腳步,微微側(cè)頭看著對方。
“兄弟,你吩咐的事兒我都明白?!?br/> 那高瘦男子扶著帽檐正了正,苦笑道:“但現(xiàn)在手機(jī)沒信號,也沒網(wǎng)絡(luò),就算我能幫你轉(zhuǎn)告給那位,我也要親自去才行,還需要些時間,而且這么晚了,我這么上門打擾,我怕……”
“我不管那么多?!?br/> 林朔打斷了他,“只要你把我說的那些話轉(zhuǎn)告給他,他自然就明白了?!?br/> 他又看了一眼手機(jī)上的時間,“現(xiàn)在是零點二十,在一點二十之前,讓他把我要的那些東西給我送來?!?br/> 那高瘦男子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
這年輕人看著明明就和學(xué)生一樣,若非口氣又大得驚人,又對他和他身后的那位極為了解,讓他不得不信,否則就沖這態(tài)度……
換了一般人,他早就請對方去廁所吃口屎‘清醒’一下了。
但這位的來頭如果真有那么大,就算給他一萬個膽子,他也不敢冒犯啊。
……
離開了酒吧,林朔又沿著街道步行了十幾分鐘,來到了一處十字路口的街頭。
即便蘇北市頗為繁華,但凌晨深夜的大街依然顯得有些冷清,只能看到少數(shù)嗨到半夜的年輕人來往。
此時,不遠(yuǎn)處的街頭路燈附近,正擺著一輛賣糖粥的小推車。
在路燈的光芒下,滾熱的糖粥在涼夜中冒著熱騰騰的白氣,還有幾個年輕人正圍在推車前買宵夜。
林朔還沒靠近,就能聞到米香和桂花香隨著夜風(fēng)飄來。
這種販賣美食的街邊小推車,白天在蘇北街頭隨處可見,麻辣燙、豆花、炒飯、燒烤……什么都有。
而這輛小推車賣的糖粥雖然沒什么特別的地方,但在這深秋的夜晚,只要付出幾塊錢,就能有一口熱乎香甜的糖粥暖暖胃,自然會吸引不少顧客。
小推車的老板是一個略顯虛胖的中年男子,正在忙著給客人弄糖粥,澆上香軟稠厚的豆沙,拌上桂花和小圓子,熱氣騰騰。
林朔拉下遮住面容的衛(wèi)衣帽子,快步走到了小推車前。
那中年男子將手中的糖粥遞給客人之后,看了林朔一眼,笑著問道:“要點什么?”
林朔則是看了看小推車上的牌子,似乎有些不確定地問道:“您是李叔叔嗎?我是李夕云的同學(xué),梁俊。”
“小云的同學(xué)?梁???”
中年男子打量了一下林朔,忽然恍然笑道:“哦對了,我想起來了,你是小云班上的班長,對吧?”
他聽女兒說過,她班上的班長‘梁俊’學(xué)習(xí)成績好,人也長得帥,在大學(xué)里人緣極好,還是什么部長,女兒提起那小子的時候,他一個當(dāng)父親的一眼就能看出來女兒在暗戀人家。
可惜,他一直沒見過那小子到底長什么樣,居然迷住了自己的寶貝女兒。
現(xiàn)在一看,這小伙子果然長得確實一表人才,難怪女兒喜歡呢。
“原來是梁同學(xué)啊?!?br/> 中年男子看著林朔的眼神頓時親切了很多,熱情地問道:“來找我有什么事嗎?要不要嘗嘗糖粥?”
“不了?!?br/> 林朔連忙搖頭,有些焦急地說道:“李叔叔,夕云她出事了,晚上的時候,她從樓梯上摔了下來,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救治,等著家屬簽字付醫(yī)藥費呢,但不知道怎么回事,手機(jī)一直沒信號,也沒網(wǎng)絡(luò),一直聯(lián)系不上您,所以我就趕緊過來通知您了?!?br/> 說著,他拿出手機(jī),將屏幕對準(zhǔn)中年男子,最新的通話記錄上,手機(jī)號碼顯示得一清二楚。
“夕云在醫(yī)院?”
中年男子的臉色豁然一變,仔細(xì)一看,果然是自己的手機(jī)號。
他也知道,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從天上起霧開始,手機(jī)信號和移動網(wǎng)絡(luò)就忽然都消失了,包括所有經(jīng)過的顧客也都這樣。
“那我現(xiàn)在就去?!?br/> 中年男子心切女兒的情況,連忙解下圍裙,對其他幾個在排隊的顧客說道:“不好意思啊幾位,今晚不做生意了?!?br/> 幾個顧客也都淡定地離開,反正還沒交錢呢。
“梁同學(xué)。”
中年男子隨手將圍裙塞進(jìn)手推車內(nèi),便看向林朔,焦急地問道:“現(xiàn)在夕云在哪?”
他也不懷疑是假的。
畢竟,他知道女兒有點愛面子,他這個當(dāng)?shù)挠质墙诌呝u小吃的,所以女兒幾乎沒怎么來過這里,而這年輕人找得到這里,有他的手機(jī)號碼,還叫女兒‘夕云’,八成是從女兒那里得知的。
說不定,女兒和這年輕人還有點曖昧情愫,否則這年輕人也不會親自來找他了。
“第二人民醫(yī)院?!绷炙反鸬?。
“啊,那么遠(yuǎn)啊……”中年男子不由得一愣,他本來想著推車過去呢,但離得這么遠(yuǎn),他推車過去不知道要多久。
林朔及時地說道:“李叔叔,要不……我在這里幫你看著推車,你趕緊過去吧,等您回來我再走,夕云那邊還等著簽字付費呢,她痛得一直叫您,您快去看她吧?!?br/> 中年男子聞言,不由得猶豫了一下,這推車畢竟是他做生意的家伙,但想到眼前女兒喜歡這年輕人,他也挺有好感的……
心憂女兒的安危,他顧不得想那么多,便點頭道:“那實在太感謝你了,梁同學(xué),麻煩你了,你在這里幫忙看一會兒就行了,不用做什么,謝謝你了啊?!?br/> 反正這推車和一些食材也不值什么錢,賺的錢他也都放在身上。
“沒事?!绷炙窊u搖頭,說道:“您快去吧。”
“好。”
中年男子也顧不上多說,便走到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就離開了。
當(dāng)中年男子走后,林朔嘴角微微翹起,走到小推車后面,隨手拿起圍裙,熟稔地給自己穿上之后,便打開了鍋蓋,任由鍋內(nèi)的糖粥香味順著夜風(fēng)飄散而出。
“這次更順利了?!?br/> 林朔嗅了嗅鍋里的糖粥香味,笑了。
那些話,自然都是騙人的。
他的目標(biāo),只是想借用一下這只小推車罷了,準(zhǔn)確來說,是推車上的糖粥。
當(dāng)然,他的確認(rèn)識李夕云,對她比較了解,也非常深入地交流過。
畢竟是千里挑一的美女嘛,幾乎沒有他不認(rèn)識的。
他也認(rèn)識這中年男子,清楚這位父親很寵愛女兒,才能這么輕松地忽悠住對方。
雖然李夕云沒事,人還在宿舍里睡覺,但第二人民醫(yī)院離得遠(yuǎn),來回的路程,加上在醫(yī)院內(nèi)的詢問和打探,也需要不少時間。
至少在一小時半之內(nèi),李夕云的父親是回不來的。
也是因為那迷霧將整個蘇北市完全隔絕,導(dǎo)致手機(jī)信號、網(wǎng)絡(luò)全部消失,否則打個電話就能揭穿他了。
“抱歉咯。”
林朔隨手拿起小推車下方箱柜里的紙和筆,在紙條上道了個歉,又隨手從錢包里抽出六張一百元,將紙條一起放入了箱柜內(nèi)。
其實他也清楚,根本沒有必要道歉,也沒什么意義。
在時間循環(huán)中,無論他做什么,在這一天重啟之后,他所留下的一切痕跡都會恢復(fù)如初,沒有人知道他做過什么。
但……他自己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