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前,我還是在一個偏遠的城市里。
大概是三線中的三線的地方吧,抬起頭,可以看到彌漫著煤灰和塵埃的天空,太陽從天上落下時,就將一切都變成暗紅。
那個時候我十五歲,坐在倒數(shù)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上,在每個夕陽下面昏昏欲睡。窗外是一片自行車棚,我趴在桌子上,看著窗外去打飯的人潮洶涌。
學校門外是一條馬路,放學之后罕見人煙,夜色中沒有車來車往。
安安靜靜的,一切都挺好。
走在路上靜得可以聽見自己的腳步聲。
只有這個時候我才會覺得輕松自在,沒有枷鎖。
有的時候我會抬頭,在那里可以看到星空。
一點點的星光從灰塵中間落下來,落在我的眼睛里,就讓我覺得它們高遠到看不見邊際。
那個時候我忽然想去很遠的地方。
我不想一生都生存在這里,痛苦和難過都不能攔住我,我要去很多很多地方,經(jīng)歷很多很多事情,認識很多很多的人。
天真的想法一閃而過,然后我就摔了一跤。
然后我爬起來了。
離開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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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很糟糕,但現(xiàn)在卻覺得:運氣總是眷顧著我,它在一次關鍵時刻,為我排除掉最壞的那個選擇。
大學的時候,我開始寫點東西,為了五百塊全勤,每天在學校圖書館的免費計算機上呆四個鐘頭。
免費的計算機不能上網(wǎng),所以寫好之后要將它們拷進我的手機里,然后再去一個小時一塊錢可以聯(lián)網(wǎng)的電腦發(fā)布。
然后就坐下來,看著書頁上那些數(shù)字一個一個地跳動,隔一會就刷新一下,就感覺自己似乎走得更遠了。
這是六年前,我踏出了第一步。感謝起點,這里是個好地方。
再后來我賺了點錢,給自己買了電腦。
白天的時間我上課,晚上的時候通宵碼字,然后在作者群和讀者群里灌灌水。周末睡到日上三竿,每天宅在宿舍里不出門,也不鍛煉。哪怕一個冬天胖了四十斤也阻擋不了我待在溫暖地電腦屏幕前。
我就在這里,哪兒都不去!
這樣挺好的。
西安是個好地方,我認識了不少朋友,朋友們也對我都挺好。雖然學校挺糟糕,但是美好的回憶和美好的姑娘們都在我的記憶里。
那個時候我年輕貌美,雖然我沒有女朋友,但是我覺得自己得走的遠了一些。
不過,畢竟人生苦短。我不能總坐在一個電腦屏幕后面,我要去各種電腦屏幕的后面都坐一坐……要是能找到我喜歡的,我就不走了。
于是我的電腦屏幕換了一張。
這是三年前,我買了一張火車票到了北京去,一頭扎進這滾滾紅塵最紅最專的地方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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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寫這一段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我去北京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事情了。
那個時候我雖然不復美貌,但是卻依舊年輕。以大只正太的身份出現(xiàn)在了各路飯桌上,像是火車一樣狂吃狂吃狂吃。
寫到這里,我掐指一算,欣慰地發(fā)現(xiàn):在北京,能蹭的飯都已經(jīng)全部蹭完,無有遺憾,真是太不容易了!
那個時候我住在大興,每天早上八點鐘起床,擠早高峰的四號線地鐵,四站路,出門上班。
上午劃水看新番,下午碼字順帶約一約晚上吃什么。
請客的朋友、有錢的干爹、青梅竹馬的妹子和來送裝備的敵人,世界上最可愛的人莫過于如此,我能占了一樣,知足了。
至于其他……不好意思,我光顧著吃了。
可惜的是北京冬天太冷,外加沒有四十五碼的鞋子。我摸了摸褲兜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沒有火柴可以賣。
于是只好道別那幸福的火光,收拾行李,散盡藏書,揮淚道別那些美貌的姑娘和不如我好看的朋友們,繼續(xù)走向遠方。
吃完飯我就跑,真刺激。
那是兩年前。
那時候的我猛然回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看不到出發(fā)的地方——我已經(jīng)走得很遠了。
值得慶幸的是,我還在那一片同樣的星空之下。
它們的光穿過了幾百上千光年的黑暗,灑落在我的肩上,便隱約照亮前方的路。
有的時候我沒有選擇,有的時候我不愿意停下,只能繼續(xù)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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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時候,我會想:假如很多年前,我在黑暗的小巷中未曾抬起過頭,那么現(xiàn)在我會怎么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