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出家人,單公子特意給緣行二人準備了精致的齋菜點心,安排的座位還算清凈,起碼聞不到什么刺鼻的酒味兒。
緣行和單俊悟兩人都是個嘴炮,沒事兒指點江山什么的還成,真要說詩詞文章,也就勉強說幾句,打油詩還能做幾首,只能用不堪入目形容,所以他們才覺得彼此投緣。
這樣一個閑散公子,所謂的至交好友能是什么角色?
緣行不會做詩,但他會聽啊,只聽得幾個公子語氣激昂的將自己的大作朗誦出來,他一邊聽一邊樂,這些都是知己啊,當然好是叫不出的,出家人不打誑語嘛。
說是詩會,倒不如叫游園會,或者說是古代版的沙龍。一幫富家公子帶上一群良家或不良家的女子玩樂一番。聽那些公子的殷勤勁兒,在場的鶯鶯燕燕中應(yīng)該有幾個美人,可惜他只可聞其聲不能見其貌,話說他到古代還沒見過女人呢。難得下趟山,眼睛還看不見,倒霉。只有將郁悶化作食欲,和看熱鬧看得興奮的慧果將桌上的糕點分吃了。
恩,這次詩會的感覺,熱鬧,東西好吃。
這里是大雍,到底不是地球的大明,雖也有程朱理學(xué)卻未曾真正流傳到民風(fēng)尚且彪悍的北方。在場眾人不分男女自由交談,不言什么經(jīng)史子集,也不論什么軍國大事,說的都是家長里短或者在場某位公子小姐的一些糗事,不時引得一陣喝罵或者嬌嗔,卻都有個限度并不過分。
緣行其時挺喜歡這樣的聚會,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曾經(jīng)的學(xué)生時代,當然那時談?wù)摰亩际且恍┯螒騽勇蛘唠娪靶≌f之類的話題……
也許是他這片刻的沉默,也或許是那顆光頭在太陽下太過晃眼,這時終于有人想起來,眼前這個俊朗和尚竟還未作詩,不由起哄,要他也來一首。
緣行合十起身道:“貧僧目盲,提不得筆,寫不了字。這作詩更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誦經(jīng)倒是在行?!鳖D了頓,又笑著說了句:“各位千萬不要走,便在此聽貧僧為諸位誦上三天三夜的大悲咒吧?!?br/> 這話自熱引得一陣噓聲,眾人皆知是玩笑。之前邊聽單公子介紹過眼前和尚,雖然目盲卻著實是個妙人,如今見他言語風(fēng)趣,不覺親近了幾分。便有人起哄道:“誰要聽你這和尚念經(jīng)。既然作不得詩,那你就認罰吧!飲一杯烈酒如何?”
慧果在一旁撇嘴,心中腹誹諸人不識貨,小師叔的大悲咒那才叫好聽呢。
“貧僧豈能犯酒戒?”緣行笑呵呵地說:“不如為大家唱首唐詩吧,保證與眾不同。”說著他微微側(cè)頭,轉(zhuǎn)向他記憶中主位所在:“單施主,可否令貴府之人將琵琶取來?”
如果按照正常裝x打臉的套路,只要他丟出首唐伯虎的詩或者納蘭的詞,保證能夠鎮(zhèn)住在場眾人并一鳴驚人??蛇@有什么用呢?且不說大家相處融洽,也無人針對自己。他也只是這個時代的過客,本身更是一個和尚,既不能當官又不想出名,出這風(fēng)頭憑白將眼前的氣氛破壞掉了,自己半點好處撈不到還壞了別人的興致,這種事他才不做。
至于喝酒,他前世就很少喝酒,出家后就更不愿碰了,所以只能另想辦法。
琵琶?唐詩?眾人不解,都不知緣行要干什么,唐詩誰沒聽過?實在不知對方所謂的與眾不同是什么樣子。
不到片刻,有仆從將琵琶遞到緣行手中,緣行彈撥幾下調(diào)了調(diào)音,重又坐好,口中笑道:“既然懷抱琵琶,自然要唱首白樂天的《琵琶行》嘍?!?br/> “你這和尚太啰嗦,快唱,唱不好就認罰喝酒。”這次開口卻是東道主單公子,他與緣行相處最好,說話也就無所顧忌:“《琵琶行》誰沒聽過?我還真不相信和尚你能唱出朵花來?!?br/> “嘁,那施主你聽好了。”緣行故作不悅地撇嘴。他清了清嗓子,手中輕撥琵琶,開口便唱:“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弦。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忽聞水上琵琶聲,主人忘歸客不發(fā)。尋聲暗問彈者誰,琵琶聲停欲語遲?!?br/> 詩歌這么唱的嗎?古代詩歌的唱誦都是有規(guī)矩的,但像他這般語速飛快幾無停頓的唱法卻從未見過。眾人大感奇妙時,卻見緣行手中彈奏加快,一段陌生的節(jié)奏過后,詞句在他口中變得一字一頓:“移船相近邀相見,添酒回燈重開宴。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輕攏慢捻抹復(fù)挑,初為《霓裳》后《六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