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武聽他一五一十交待了家世,總歸不好再拿喬便應(yīng)道,
“我姓衛(wèi),單名一個武字……”
又指了指外頭,
“外頭那三個是我兄弟,黑臉大個兒的是李莽,癩痢頭還有一個是劉青……”
這三人外貌極為“出眾”,朱厚照只聽他一講便知曉誰是誰了,當(dāng)下又問,
“你們都是這京師人氏嗎?”
衛(wèi)武應(yīng)道,
“我們都是幼年自外頭逃到京中的,祖輩不是京中人氏,但到了我們這處卻都是了!”
朱厚照哦了一聲,點了點頭,四下打量這屋子,
“這屋子便是你們的居所?”
衛(wèi)武道,
“這處乃是李莽老子留下的院子,他老子娘走的早,就留下這一處落腳的地方給他,如今三兄弟都住在這處,只我與老娘住在旁的地方!”
朱厚照嗯了一聲,好奇道,
“你們平日里都以何業(yè)謀生?為何不想法子修一修這屋子?”
他這宮里來的土包子,不知民生,不曉民苦,頭一回見著生活如此艱難的同齡人,卻是樣樣都要問,衛(wèi)武倒也耐著性子講給他,
“我如今在外頭混了個差事,只他們還在街面上與人跑腿辦事,賺些辛苦錢,混個肚兒飽已是不錯,那兒還有銀子修屋子!”
這樣破敗的屋子,可不是花點銀子就能修繕的了,若要住得好,需得推倒重建,李莽幾人有銀子便大手大腳的揮霍了,卻是半分沒有存下,衛(wèi)武則打算重買個屋子,將老娘與兄弟們都接到一處去,自然不想重修這院子。
他這一趟出去辦差,得了三千兩的賞賜,卻是將其中兩千兩給了韓綺,剩下一千兩給了老娘,正預(yù)備著買個不大不小的院子,位置偏些倒也不怕,只清靜些更好!
衛(wèi)武也是仔細想過的,他在外頭混這些年,結(jié)交了不少朋友,自然也得罪了不少人,如今雖說入了錦衣衛(wèi)旁人輕易不敢惹他,但終歸也是提著腦袋辦事的,將家安在隱蔽些的地方,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朱厚照聽了同情心大起,伸手在被子里掏摸,適才脫衣裳的時候,將隨身帶的東西取了下來,他腰間的玉佩若是拿去當(dāng)了也能值個幾百兩銀子,送給他們修屋子應(yīng)是足夠了。
當(dāng)下取出來要給衛(wèi)武,衛(wèi)武見狀嘿嘿冷笑,
“我瞧著你這小子雖說性子執(zhí)拗但總算是個值得結(jié)交的朋友,只若是你將這東西拿出來,便是用銀子砸人了,我們必也是會收的,不過以后便當(dāng)你是個有錢的爺,卻不會當(dāng)你是有錢的朋友了!”
朱厚照聞言紅了臉,訕訕的收了手里的東西,垂頭道,
“我也……只是想助你們一把!”
衛(wèi)武應(yīng)道,
“朋友之間救急不救窮,我們?nèi)绱诉^活也是慣了,若要你錦衣玉食的養(yǎng)著,便要矮你一等,我們雖說是街面上的混子,但總歸還是有講究的!”
朱厚照把腦袋縮在被子里,太子爺這也是平生頭一回被人打了臉,心中倒也不惱,反倒暗暗欣喜,
“他這是當(dāng)我做朋友了?”
長這般大,還真是沒有朋友,更沒有這種不打不相識的朋友,太子爺聽得人將他當(dāng)朋友,前頭被人打了的怨氣,立時消散無蹤,心里暗暗歡喜起來,還生怕惹惱了衛(wèi)武,忙又將那玉佩收了回去。
這廂又聽衛(wèi)武道,
“你若真想救濟我們一把,以后兄弟們在書院外頭跑腿兒,你多讓他們辦事兒便成了!”
朱厚照聞言大喜,拍著胸脯道,
“這點事兒我倒是能辦的!”
二人說話間,癩痢頭抖著衣裳過來,
“老大衣裳烤好了!”
說著話將衣裳扔給了兩人,朱厚照那一身衣裳乃是上好料子做的,在水里泡過又經(jīng)火那么一烤,卻是皺巴巴不能見人了,只這時節(jié)也顧不得了,取過來穿在身上,頓覺身上暖和了不少。
衛(wèi)武瞧了瞧外頭天色,對朱厚照道,
“時辰不早,你該回去了!”
朱厚照點頭,便要往外頭走,突然想起了甚么,頓住腳步,
“我還從書院里出去吧!”
前頭他鬧著要出宮入書院求學(xué),父皇與母后恨不能每日里身邊給他陪上百八十個侍衛(wèi),是他絕食撞墻甚么招兒都用盡了,才讓侍衛(wèi)們不進書院只外頭守著,總算為自己爭到了一塊清靜之地,今兒這一架打下來實在狼狽,若是讓侍衛(wèi)發(fā)覺必會報給父皇母后,那不單單自己再也出不了宮,便是才認識的幾個朋友也要掉腦袋了!
朱厚照自原路返回書院,整頓了衣冠出去坐車回宮不提,卻說癩痢頭問那衛(wèi)武,
“老大,那小子的東西一看就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只那一塊玉拿出去便能賣上好幾百兩銀子,他心甘情愿的給我們,你怎得不收?”